智子偏過頭去問阿敏︰「他干哪行的?」
阿敏不答,目光閃爍,只盯著她卻不敢正眼瞧居廣。「你自己問他。」
居廣不等別人問,說道︰「我是賽車手,玩命的那一種。」他很散漫,應該說是傲慢,冷冷地吹著煙圈,漫不經心地說著話。
「你有很多女友嗎?」智子以為他一定被倒追得很累。
他哈哈大笑,眼神詭異莫名,危險壞男人就是像他這樣吧?她側過頭看著阿敏,他白皙斯文,彬彬有禮,氣質出眾,像個新好男人,他們倆是對比。
居廣突然捏碎了酒杯,他的手頓時血紅一片。
他的舉動嚇壞了智子,阿敏好緊張,掏出手帕給他包扎。
阿敏氣惱地說︰「你別嚇壞智子。」
智子不明所以地望著他倆,氣氛好怪又詭異。
居廣沉痛的眼,令智子的心揪著無法松弛。
他一字一字地問︰「智子,告訴我,你有多愛阿敏?」那滿腔怒火的聲音,令智子畏縮。
阿敏瞪大了眼,那眼里萬千火熱的繩索困住了她。
智子毫不猶豫地答︰「我愛他,很愛很愛……誰要奪走他,我會跟那人拼命的。」說完她看了阿敏一眼,他充滿感激的眼神望著智子。
他倆情不自禁地擁吻著,睜開眼時居廣已不在。
阿敏原想說明,智子捂住了他的嘴。「慶祝我們認識,干杯。」
舉起酒杯,笑眯了眼。
他舉起酒杯之後,沒停過嘴,他們倆喝到爛醉,搖搖晃晃的,他陪著智子搭車回伊豆。
智子什麼也不想知道,就像他不願知道她的事一樣。
兩個沉淪于地獄的靈魂,都想藉著對方的力量爬出來。
一路唱著歌回家。雪越下越厚,智子和他抱在一起,搖搖晃晃的。
到了她那破舊又小得可憐卻溫暖的公寓,他們在樓下吻別。
他緊緊地擁住智子,給她深情的長吻。
就在雪越下越厚,雪片紛飛的黑夜里,天上連星光都沒有。
遍地都是白雪,智子望著他凍壞的臉,傻呼呼地笑著,他的吻再怎麼長,也沒有秀雄給的一半熱度,她心知肚明。
驀地另一個高大的人影閃過來,跋扈地遮住她的視線,秀雄不知何時沖了出來,狠狠地打了阿敏一拳,阿敏砰一聲倒在地上。
智子急得大叫︰「秀雄,你瘋了?」
「他是誰,他怎麼可以吻你?」他繃得死緊的臉孔,怒火淹沒了他的眸子。
「你少管我,我愛他,你沒資格管。」智子好氣憤,他怎可以如此霸道。
「我不準,除了我誰也不能吻你,因為你是我的妻子。」秀雄惡狠狠地直盯著阿敏,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樣。
智子沉著臉低吼,極力壓抑心中怒氣。
「你少作夢了,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我不要當替身。」
「我沒說我不能試著接納你。」他驕傲極了,這仿佛是他的極限,智子知道這是他的極限,但她不滿足,她不要委曲求全,更不要可憐兮兮求人接納她。
她默不作聲地扶起阿敏,他被打中鼻梁,血沾在白色的雪地上,格外顯眼,智子哀聲地問︰「你沒事吧?」
秀雄雙手握拳緊瞅著她。「你確定你要的是他?」
阿敏醉得差不多了,原本就站不穩,現在可好了,被秀雄重拳一擊,根本爬不起來了。他「砰」的一聲昏倒在地上。
智子勃然大怒,咽不下月復中猛升起的火舌。「我要他,你走吧!」
秀雄不悅的唇抿成一直線,開著他的車掉頭離去。
智子跪在地上大哭,為什麼要她面對這樣的處境?
阿敏被她的哭聲吵醒,他昏昏沉沉,顛顛倒倒地坐了起來,見她跪在他面前,他也陪著她跪著。
智子頓時悲從中來,曲著身子,頭磕在雪地里,手足無措地說︰「阿敏,請你好好愛我,我求你!求求你……」她哭得泣不成聲。
阿敏感染了她的傷心,也弓著身子,雙手圈擁住智子。「智子,我也請你原諒我,我利用了你。」
智子淚眼迷蒙地抬眼看他,猛搖頭。「不,不是這樣的,你已經很用心了,真的,我真的覺得你夠用心了,是我不好,我沒有你投入,是我不好。」
當晚阿敏住進了她家,和她弟弟擠著小客廳的位子。
智子娓娓說著︰「我爸爸在我中學時期做生意失敗,在這之前我很少有機會看見他。現在的房子是我母親以她多年的私房錢買下的,沒有負債已經夠幸運了,人生就是這樣,叫人無法苛求,我沒有什麼好抱怨,在小如鐵籠的家中,至少我的心是自由的。」
他擁著她,頭昏沉的感覺仍在,不知怎麼的智子覺得認識他已經好深好久,她喜歡這種有人依靠的感覺,很喜歡!他不像情人卻像認識了很久沉入內心的摯友。
「我中學時期就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和居廣分手已經數次,他身邊環繞著大多傾慕者,我的生活備受壓力,常常吵,吵多了,凝聚的愛就逐漸分散,只剩痛的感覺揪心刺骨,我一直想逃,向我母親告白,她建議我試著愛女人,這太難了。看了幾十個對象,最後才選中你。」
這些話對他而言,一定很難開口吧?智子心想。
「為何要這麼早對我坦白?」她瞅著他,他黑色如夜的眼中有著深刻晦暗的傷痛。
「因為……我發現我真的喜歡你,愛你對我而言好像容易些,不那麼艱難,我不想欺騙你,因為我對你是真心的,我努力地要自己愛你。」
「我知道,我明白。」愛是如此艱難,智子想起了秀雄那陰寒的眸,眸中有著太多傷心的過往,是她所不明白,也來不及加入的,每個人心里都有結痂的傷疤。
日子一天天流逝著,智子努力地試著自私,連自己都相信,她可以認真地愛著阿敏。
然而秀雄來找她的瞬間,這自信馬上化為烏有!他理掉了胡子,整個人月兌胎換骨似的俊挺地站在她面前。
智子的心發顫著,即使身子不動,只是冷冷地看著他,但此刻的她激動得想哭,她是那麼想他,想靠上前去抱抱他,想得心都痛了。
「我一夜沒睡,想了很久,如果你要的只是我低頭,拿掉自尊的我來了。」秀雄平靜地凝望她。
這是他內心自我的掙扎,就如同智子掙扎著要不要再沉淪在他的懷里般,那麼艱難。
要他這樣的男人低頭一定很難,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他前來,那原因不一定是她,智子不認為自己有這麼大的魅力。
「為何把胡子理掉?」
他笑得好滄桑,眼神恍惚中有著無奈與恨意,更多更多的淒郁。
「被嘟嘟剪的亂七八糟,不想理都不行。」
「嘟嘟?」她當然知道是他的女人,卻不知是哪一個?
「就是大肉彈,你只知道她的綽號。」她這才看見他的手背上有抓痕,貓般的女人的五爪印。
「為什麼!」她其實不該問的,每每听見的總是令人憤怒的,因為他太真實了,絲毫不肯撒謊。
「我提出分手,她不肯,沒什麼好說的,天知道,我和她有什麼交集呢?」他聳聳肩。
他氣餒地望著智子。「對愛情我原本不敢奢望,我這生只愛過一個女人,還是柏拉圖式的,我從沒踫過她,愛情是那麼令人神傷心碎,那麼刻骨銘心的折磨,我真的受夠了,到哪去找一個值得你愛的靈魂呢?我不知該到哪找!一次就叫我怕了,女人不是用來解欲的畜生,但多得是像畜生的女人。」
他總是這麼大剌剌的真實的,叫她恨他又不能否認他的論調。
貝引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智子久久不發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