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覺到曲若水越來越急促的呼吸,他才依依不舍地打住。
「來,呼吸。」他好笑地看著極度缺氧、正努力嘗試把氧氣灌飽的曲若水。雖然他不介意再用同樣的方式讓她吃藥,不過他想「有很多人」應該會「非常」介意。
等曲若水的呼吸終於順暢了,臉色也不再異常紅熱之後,冷冽端起一旁的碗。
「還有一大碗,你要不要自己吃?」冷冽咧出一口白牙。
***
冷冽端著空碗走往廚房。沿途精心設計的回廊從不曾讓他震撼、感動過。
再怎麼美的景色,都比不上家呵……他永遠忘不了殺死他全家的賊人猖狂的笑聲。
當時的他躲在花園中的大花瓶里,听著外頭傳來燒殺擄掠的聲音,他害怕地抖著身體,不敢發出任何的聲音,只能被迫听到家里的人慘叫著、哭泣著。
當「他」將頭探看自己藏身的花瓶時,冷冽覺得自己的心髒快停了。但出乎意料地,「他」只是暗示自己不要說話,就離開了。
「他」雖然救了自己一命,但「他」以為自己就會感謝「他」嗎?
得了吧!殺親之仇不共戴天,他怎麼可能會放過「他」?
「冷少爺。」衛老頭突然地喊住冷冽。
「有事?」挑起一邊的眉,冷冽疑惑地看著面容凝重的衛老頭。
「請冷少爺跟我來。」見冷冽懷疑的表情,衛老頭不容置否地直接拉著他走向自己的房間。
冷冽想掙月兌,卻發覺這老頭雖然看起來又老又瘦,但力氣還不小。盡避心中充滿了問號,但他還是順著衛老頭的意思,走進他的屋子。
「你到底有什麼事情?」冷冽看著帶著自己過來、一言不發地到處翻找東西的衛老頭,有絲不耐煩。
「找到了!」衛老頭轉過身,將手上的玉佩展示。「請少爺看看。」
這不過只是一塊玉佩罷了,為什麼衛老頭會這麼神神秘秘地叫他看?想必這定大有文章。冷冽接過玉佩,表情瞬間凝住。「這……這是……?你怎麼會有我們凜家傳家玉石?」
可不是嗎?那塊擁有清澈色澤的美玉,還刻著「凜」字樣的玉石,不就是小時候他曾見過幾次的傳家玉?他記得小時候曾問過爹,為什麼那塊玉不見了,爹只是含糊帶過,沒想到……
「這是老爺六年前交給小的,要小的帶離凜府。」衛老頭閉上眼楮。「老爺那日突然要我速速離開凜府,到曲府工作,說未來會用得上。誰知道……六年後,凜府居然踫到這樣的災變……少爺……」
「等等!」冷冽依然防備地阻止衛老頭的靠近。「除了這塊玉,你還有什麼方式證明你之前在凜府做事?」
冷冽突然覺得自己很可悲。待在曲府的他,什麼都要懷疑、什麼都要防備,即使一切物質享受跟之前在家幾近相同,但心理的壓力卻讓他常在半夜驚醒,怕自己莫名其妙就身首異處。
衛老頭的眼閃過一絲激賞。對於冷列的懷疑他並不感到氣憤,相反地,他覺得很欣慰。凜老爺,您真是生了個好兒子。
他毫不遲疑地將手指向冷烈的左肩。「少爺您的左肩上,刻有個『凜』字。」
***
腦袋昏昏沉沉地繼續走向廚房,冷冽的心中是五味雜陳。
衛老頭認真的神情,冷冽永遠都不會忘記。
「少爺,這塊玉小的先幫你保管。您若帶著這塊玉,怕會引來另波殺機。小的老了不中用了,死不足惜,小的拼死也一定要保住少爺的性命!」
「走路不看路,是很容易跌倒的。」曲晸揚調侃的聲音穿過冷冽的耳朵。
這兩兄妹是怎麼了?怎麼老喜歡纏著他?
「等等,我有話問你。」
「有什麼好問的嗎?」冷冽輕易地繞過他,讓曲晸揚萬分驚訝。這小子不過來曲府兩個多月,功夫居然進步的這麼多。
「當然有,而且還很多。」曲晸揚不敢輕心,認真地和冷冽纏斗著。
只見一白一藍的影子在陽光下交互穿梭,讓人眼花撩亂。
約莫一柱香的時間,倆人依然難分軒輊。「喝!」年紀稍長的曲晸揚硬是佔了點上風,一個翻轉動作騙過冷冽,他手指到冷冽的心髒。「可以讓我問了吧?」
「願賭服輸,有什麼話你就問吧。」冷冽雖有些不爽,但還是很有風度地看著蹲在地上喘氣的曲晸揚。
等了一會,仍不見曲晸揚站起身。沒耐性的冷冽轉身要走。
「等等……」曲晸揚喘著氣。這小子都不會喘的嗎?真是可怕!
「唉!不是說要讓我問問題嗎?」曲晸揚早就穩下呼吸了,他之所以蹲著,是在想一些事情。
「可是我得先把令妹的碗還給廚房。有什麼話,你改天再問吧。」他沒有回頭。
「我正要問你這件事。」曲晸揚飛快地跟上冷冽。「你是用什麼方法,居然水兒這些日子都肯乖乖吃藥?」奇了,這小子到底是有什麼魔力?一向打死也不肯吃藥的水兒居然會乖乖听話?太陽是打西邊出來了嗎?
「何不直接去問問令妹?」冷冽才不想說出自從上回用「嘴對嘴」的方式喂她吃藥後,曲若水現在一看到他,不等他開口,就立刻端起藥碗,咕嚕咕嚕地喝下藥汁,害他想逗她也沒機會了。
「問得出來我就不會問你啦!」水兒听到他問她時,只是紅著臉猛搖頭,什麼也不肯說。
「哦?」冷冽忍不住微微一笑。
看到他的笑,曲晸揚覺得冷冽和曲若水倆人之間,好像有什麼秘密不肯讓他知道,他一肚子不悅。「少跟我裝傻!你剛也說啦,願賭服輸。你還不快點告訴我?」
「沒什麼好說的。」冷冽偏著腦袋看著氣呼呼的曲晸揚。「既然有人不希望我說,我又何必多話?」
「你……」
「你們兩個在這干什麼?」曲震遠的怒吼聲打斷了曲晸揚。「我不是叫你們今天要跟我出去一趟嗎?害我找你們找了老半天!」
「有嗎?」曲晸揚丟個眼神給冷冽,看見他似不領情的諷笑,曲晸揚的頭皮開始發麻了。
「曲伯父。」冷冽開了口,「我記得,您是和我們約明天吧?」
「呃?是這樣嗎?」曲震遠這下也無法肯定了。
「對啊!爹,是您弄錯日期了。」曲晸揚打蛇隨上棍。
「嗯,那明天可別忘了。」
「是。」
見曲震遠逐漸走遠,曲晸揚感謝地轉頭看向冷冽。「謝謝你啊,兄弟。」
「我只是實話實說。」冷冽沒什麼表情地轉過身。
「你知道嗎?」曲晸揚的嘆息讓冷冽停下步伐。
「我真希望,我們可以是兄弟。」
冷冽轉過身,凝視著曲晸揚。「你剛說什麼?」這人腦子是壞掉了嗎?要跟一個將來定是敵人的人做兄弟?
曲晸揚表情嚴肅地回視。「你懂我的意思的。」
盡避他很欣賞冷冽,但是身為曲府的長子,他沒辦法拋下一切交這個朋友。
這真的是長子難為啊……
***
經過幾天的調養,曲若水的身體也好了大半。強被押在床上幾天,曲若水覺得終於可以到處亂走,真是一件高興的事情。
她一點都沒有芥蒂地坐在「觀霞樓」的欄桿上,悠哉悠哉地晃著兩條短短的腿。
「水兒。」
曲若水一回一看,立即露出個大大的笑。「哥哥。」
「身體好點了嗎?」見她快速地點點頭,曲晸揚繼續問,「一直忘了問你,之前你怎麼會突然掉進池塘?」
曲若水一臉為難。「一定要說嗎?」現在想起來還真的覺得很丟臉呢。
「不方便說?」曲晸揚暗忖。莫非是冷冽暗地里對她施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