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歐意融?」紡霧不太有把握,卻又不得不維持禮貌。
「對啦!我打扮得太清純,你認不出來是不是?」
可不是嗎?歐意融的一頭長發只隨意的扎成個馬尾,脂粉未施的臉上,布滿點點的雀斑,紡霧但看著歐意融隨手拿起菜單煽涼,邊嘰嘰呱呱的對著站在旁邊的侍者報出一連串菜名。
「你們好像都對這里很熟啊。」她對徐士哲說。
「坐我旁邊。」徐士哲把她拉到身邊來。
待她剛坐下,歐意融馬上換了位子,坐到她旁邊來,還順手把委琳拉了來。
「老師,琳姐姐坐我旁邊可以吧?」
「那你要負責照顧阿琳。」徐士哲笑答。
「笑話!琳姐姐不需要人家照顧,老師你才需要人家照顧咧!」
紡霧望向阿琳,而後者仍是一徑的笑而不回任何一句話,只是朝歐意融打了個手勢後,眼光轉了餐桌一圈,最後停留在紡霧臉上。
紡霧溫柔的看著阿琳,卻覺得阿琳的眼光中有些審視的意味,可是不發一語的阿琳,讓紡霧覺得困惑,而且她也不願看著阿琳太久,因為小宋——宋嘉莉就坐在阿琳另一邊,看著阿琳時,也就無可避免的看到宋嘉莉。
假如不是飛雪對他提起過宋嘉莉的事,她原本是可以坦然面對宋嘉莉的,而今她卻覺得心里有個疙瘩在。
「江學姐,不認得我了嗎?」宋嘉莉微帶嘲弄的。
「有點印象吧。」紡霧毫不示弱的,卻又為自己的語氣泛出罪惡感,只得對宋嘉莉笑一笑。
「你們是同學?」歐意融好奇的插話。
「我叫的是學姐吧。」宋嘉莉懶懶的接口,隨手從袋子里抽出一包煙來。
「要吃飯了。」徐士哲輕聲提醒宋嘉莉,只見宋嘉莉做了個不以為然的表情才將煙收起來。
氣氛一時有些靜默,幸而侍者開始上菜了,才恢復了交談聲。
對于和不熟的人同桌吃飯,就紡霧而言,是一種恐懼和不適,因她一向就不擅和陌生人相處,所以,一頓飯下來,她只覺得萬分的緊張和幾分的局促、難堪。還好席間徐士哲總不經意的伸手踫踫她,那樣悄然的撫慰著她,讓紡霧惴惴不安的心情得以平靜。
而她也慶幸歐意融在席間的安靜和體貼,不僅殷欲為委琳布菜,連紡霧都照顧到了。
委琳呢?仍那麼若有所思,偶然間和紡霧的視線相觸,雖是微笑著,卻依然有著審視的意味。
「還好吧?」徐士哲貼近她的臉頰輕問。
紡霧搖搖頭。
「說什麼悄悄話哇!怕我們知道?」又是歐意融在嚷嚷。
「歐妹妹,就是悄悄話才不讓大家知道,你這樣大聲小聲的問,還叫什麼悄悄話啊?」宋嘉莉不耐煩的應上一句。
「沒什麼。」徐士哲出面打了圓場。「我正想告訴紡霧,你們是她未來的同事。」
「是的,初次見面,請多包涵。」紡霧半開玩笑的接話。
「沒有,沒有!我和她才不是初次見面。」歐意融猛搖頭。「但我好奇的想問老師,可是……我不敢問……」
只見委琳拉了拉歐意融,又打了幾個手勢,歐意融看完吐了吐舌頭,才回過頭來對著徐士哲。「琳姐姐,是琳姐姐要我問的喔,她說……」歐意融瞟了紡霧一眼。「她說跳樓的高個子是不是老師的……新……女朋友?」
全座屏息。
徐士哲側過頭看紡霧臉上的表情,而紡霧正巧也側過頭來與他四目相接。
可是,紡霧判讀不出他的用意,他只是悄悄的將手伸進桌下,用力、用力的握住她的手。
「融融,記住江雲的名字,兩個字叫起來比六個字簡單。至于另外一個問題,我會好好考慮的。」徐士哲嘴里說著,眼楮卻看著他的妹妹。
而委琳無聲的笑了笑,輕拍了歐意融一下,又越過歐意融輕觸了紡霧的手臂。
「對不起。」紡霧看見委琳的嘴唇似乎在說這三個字,可卻又無聲無息。
「是女朋友怎麼樣?不是女朋友又怎樣?」宋嘉莉單手支頤,冷冷的說。
「是沒怎麼樣,問問而已。」歐意融嘻嘻兩聲帶過,而後,把嘴巴覆在紡霧的耳邊說話。「那女人……嘖嘖……簡直就是來攪亂一池春水的。她怎麼會是你學妹呢?」說完把紡霧拉離桌子。
紡霧對著歐意融一笑。「嘉莉?」
「對啊,她真是討人厭。」歐意融背對著宋嘉莉扮鬼臉。
「嘉莉的個性比較沖吧。」紡霧說。
「不是沖吧?我看是在吃醋嘛。」
「吃醋?」紡霧愣了一下。
「老師從來不帶任何女人和我們見面,你是破天荒頭一遭,小宋追求老師失敗,當然要把氣發到別人身上嘍。」
「從來沒有嗎?」听了歐意融的說明,紡霧更覺奇怪。
歐意融搖了搖頭。「老師從來不對女人認真的,所以,你也別太認真了,勸你只能盡量利用他吧,等他哪一天對你厭倦了,你才不會損失慘重。」
她訝異的看著歐意融。
「不相信我的話?將來你就會自討苦吃,別說我沒先警告你,世界上除了琳姐姐之外,他大概不會再在乎任何女人了啦。」歐意融說完,聳聳肩走開,留下神情恍惚的紡霧。
真是這樣嗎?連他一手捧紅的人都能毫不留情的批評他,是歐意融在離間他們,或者歐意融說的根本是事實?
但是,就只能眼見為憑吧,她在心里作了決定。
她悄悄的追尋著他的身影,看見他正和宋嘉莉在聊天,不知不覺的輕聲嘆了一口氣,靜靜的進到角落邊坐下。
一張紙條遞到她面前,循著握紙條的手往上望,站在她面前的,是他妹妹委琳。
後者對她局促一笑,把手上的紙條又揚了一下。
她看紙條上一筆瀟灑大方的字體,寫著︰「真高興認識你,你的名字叫什麼呢?」
紡霧對著委琳搖搖頭,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委琳從隨身斜背的小袋子里抽出兩支筆,將另一支遞給紡霧,又快速的在紙上寫︰「我听不到,我哥沒有對你說嗎?」
紡霧愣了一下,搖了搖頭,在紙上寫著︰「我們才認識不久,所以他沒說過。我別名是江雲,本名叫江紡霧。」
「你會介意我嗎?」委琳筆跡潦草的寫著。
「介意什麼?」紡霧不解。
「我不是一個正常人。」字跡依然潦草。
「就因為你听不見?我們可以筆談啊。」紡霧寫。
「可是我終究听不見。」委琳很固執的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大大的眼楮,定定的凝視紡霧的臉。「無聲的世界怎麼樣呢?」紡霧試著轉移話題。
「听不見哥哥作的任何一首歌。」委琳寫字的手微微顫抖。
「可是,你可以感覺吧?至少听不見別人的冷言冷語也是一種幸福。」紡霧低著頭,把紙條推給委琳。
「各有利弊嗎?你的意思?」委琳不打算停止。
「是。」紡霧很簡短的寫。
「哥哥來了。」委琳很快的在紙上寫,寫完後馬上將紙折起收進小背袋里,又抽出另一張紙來。「我哥對你好不好呢?會不會常惹你傷心啊?」
紡霧察覺委琳的臉上換過另一種表情,先前的沉重已被活潑、俏皮取代。
徐士哲走到她倆身旁,伸手點一點委琳的鼻子,然後抽過委琳手上的筆,在紙上寫︰「談什麼?我惹誰傷心了?」
委琳用手指指紡霧示意。
「我不惹她傷心,她才讓我傷心。」徐士哲又寫。
委琳看看,臉上顯出不解的表情。「一語雙關。」
紡霧笑了笑,接過筆來。「到底誰惹誰傷心啊?」
「認識你後只有快樂,我不傷心,只怕你傷心。」徐士哲面對她們兩個,慢慢的說出這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