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父在出游前曾要求他照顧她,而且希望他能幫她注意對象,這就表示義父不曾有過將她許配給自己的想法;所以在義父義母去世後,他成為她僅存的少數親人,更有義務為她找到最好的歸宿,而自己……並不是那最好的一個。
即使外人稱贊他、欣賞他,但自尊與自卑是一線之隔,他受柳家的照顧所以有成就,但若是沒有柳家的庇蔭、柳晉元的提攜,只憑他一個人,也許還在努力求生存,什麼都不是。
而且在她的成長中,他是除了父親之外最親近的男人,所以她會不會將這份兄妹情誤以為是愛?這個可能性讓他無法接受她,寧願讓別的男人疼她、愛她,也不想面對未來她的後悔怨懟。
「我是你的兄長,你喜歡我是當然的,我也喜歡你,你和晴兒都是我最關心的妹妹。」他恢愎冷靜才回道,左一句兄長、右一句妹妹,將她的希望打碎。
「妹妹?我對你而言就只是妹妹,一點男女的感情都沒有?」柳顏顫著唇,仍不死心地問。
「顏兒,你只是將兄妹情誤以為是男女感情,如果你冷靜想一想,就會明白自己並不愛我;而且……老實說,我對你沒有男女之情,你不是我想娶的女人。」他黑沉的眼看不出一絲的波動。
她臉色若雪。一直遲遲不敢表明心意,怕的就是這一句絕情的話——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心該死了,但多年來堆積的感情,要如河化去?
被徹底拒絕後,她的淚反倒流不出來,睜著干澀的眼,她只是輕幽幽地低語道︰「我明白了,我的婚事就隨大哥決定,我沒有意見。」
「顏兒,你現在也許會難過,但以後你一定會感謝我拒絕你。如意山莊少主的身世、外貌、能力皆是上品,他絕對是你最好的抉擇,一定能給你幸福的。」莫允飛忍著心痛稱贊另一個男人。
「最好不一定是幸福的保證,最好的男人,不見得就是最適合我的男人。」她揚起一抹淒幽的笑容,輕輕地說︰「不過你要我嫁我就嫁,好不好都無所謂了。」
「顏兒,你答應了?」
「一切都由『兄長』決定,小妹沒有意見。」她微弱的笑。
刻意的一句兄長,如刀刺進莫允飛的胸口,理應汨汨流血,卻不見血,只能往肚里流、心里藏。
「我知道了,等我們回去就開始籌備婚禮。」他的手指掐進手掌,臉上卻依舊淡漠。
柳顏只是垂首,沒有反應的越過他向前走。
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听到一連串呼喊他們名字的聲音,接著有人發現他們,開始騷動起來,不久就看見一道鵝黃色身影由山坡上迅速滑至他們的身邊。
「大哥、顏姐,太好了,你們沒事!」莫晴兒抱著柳顏又哭又叫。
因為莫允飛冷淡的拒絕而強撐意志的柳顏,在見著莫晴兒的瞬間全數崩毀,突然她的眼前一黑,隨即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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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顏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起因是露宿冰天雪地引起風寒,但原本只要休息幾日就會復元的風寒,卻不見好轉,只有愈壞,她幾乎是在昏沉中度日,而每當高燒囈語時,總是喚著莫允飛的名字,淚流滿面,卻怎麼也不醒。
每次看到她流淚,莫晴兒就會沖到書房,要大哥想辦法;但莫允飛只是破著眉頭,用一副她無理取鬧的表情看著她。
「大哥,你明明不是那麼狠心的人,為什麼這次那麼冷淡?顏姐病得很重,再這樣下去……她會……」莫晴兒在書房中來回踱步,急得只差沒抓自己的頭發。
「有大夫照料她,她不會有事的。」莫允飛平靜的說。
「可是她一直昏迷不醒,每次囈語就只會喊你的名字,她那麼想見你,你為什麼都不去看她?只要你去陪她,我相信顏姐一定很快就會蘇醒。」
「不行。」他斷然拒絕。
「為什麼?」
「她就快要出嫁了,我不能讓一些無謂的謠言破壞她的親事。」
「出嫁?誰要出嫁?」莫晴兒的腦袋一時轉不過來,呆呆的問。
「顏兒。」他簡單的回道。
「啊啊啊!」莫晴兒叫著退了好幾步,氣惱的跺腳道︰「原來顏姐會生病,全是因為你讓她傷心。」
「晴兒,你不要胡說,她未來的夫婿是個好人,顏兒嫁給他一定會幸福的。」莫允飛臉一沉。
「顏姐的幸福不是別人,是你……」
「晴兒,住口!」他沉聲喝住她。
「哥哥,你知道顏姐對你不只是兄妹之情吧?為什麼你不能接受她?」
「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過幾個月就讓她出嫁,義父、義母在去世前的最大心願也是她的婚事,我一定會完成他們的遺願。」他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會更改。
莫晴兒跺腳道︰「要她出嫁,也要她活著才行,但照目前她的身體狀況,我看很難了。」
「她的身體雖然受寒、拖了很久,但我相信她不會有事。」雖然說得堅定,但按在帳本上的手卻握緊成拳,透露出他的不安。
柳顏的體質本就異于常人,一旦生病就更容易引來一些不干淨的東西,讓她的病益發嚴重,拖得更久,也因此他近年鮮少長時間離家,就怕她生病時,他不在她身邊為她驅趕那些邪魔。
「既然知道她離不開你,又何苦硬要將她往外推!」她輕哼一聲,故意說給兄長听。
莫允飛身子微微一僵,瞪她一眼,沉聲道︰「你胡說什麼!」
「我有胡說嗎?義父、義母說過,顏姐在九歲那年差點過不了清明,若不是大哥,只怕她早已香消玉殞,大哥對顏姐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卻還狠心的要將她嫁人,如果往後她病了,大哥不在她身邊,那該怎麼辦?」
陰命女、陽命男,注定要在一起,而他們卻要與天命背道而馳,這還會有好結果嗎?
「我全是為了她好,你不要在里頭興風作浪。」莫允飛皺眉瞪著妹妹,最怕她會勸柳顏做出不該做的事。
「真為她好,就不會讓她嫁給她不愛的人!」
「等她嫁人了,自然就會愛她的丈夫!」莫允飛強硬的說。
莫晴兒望著他,扁嘴道︰「她要是真嫁了,痛苦的是你自己。」
「我對顏兒只有兄妹之情,再沒有其它。」
冥頑不靈!莫晴兒在心里暗罵兄長,有股深沉的無力感。到底要怎麼做,他們才會明白彼此才是最適合的良緣呢?
「最好如你所說沒有其它的感情,否則你一定會後悔的。」莫晴兒無奈地嘆了一聲,頹喪的轉身離開。
被妹妹的話擾得心底的不安如漣漪般擴大,莫允飛忍不住起身在房里踱步。
柳顏生病,他比誰都急,卻只能按捺著焦慮,強忍著不去看她。他絕不能讓任何的傳言毀了她的婚事;更重要的是他怕自己看到病中脆弱的她,所有的堅持都會崩壞。
在他混亂不安時,房門外傳來柳總管叫他的聲音。
他深吸口氣,坐回書桌後的椅子。「進來。」
柳總管推開門走進書房,很小心的掩好門,才走近案桌道︰「少爺,我已經查出是誰指使千佛山的事情。」
「是何繼青嗎?」莫允飛目光銳利地問。
「你猜得沒錯,就是他。少爺,我們要怎麼做?」
「哼,以眼還眼,一樣將他綁上山,丟到雪地里凍他三天三夜。」他冷冷的下了指令。
「是,奴才立刻去做。」
柳總管離開後,莫允飛強自將思緒放回公事上,不去想那隔著一個園子、纏綿病榻的柳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