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要听你說的話。」艟艟倔強地躲開他,站起身就欲逃開,但被爾霄遨一把擒住。
「我會解釋這件事,進去。」爾霄邀緊擁住她,高大的身軀代她淋雨。
他溫暖的體溫讓她感到蝕心般地酸楚,艟艟不願自己再懦弱,死命極力地推開他,「不要踫我。」
無言低嘆了聲,爾霄遨放棄溫和的說勸,橫臂一把抱起她往屋里走去,懷中的她掙動不休,淚眼滂沱,濕透的身子不住地顫抖,但倔強地板著小瞼故作不在乎,看得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艟艟的淚流得不停,傷心地想道︰恨她為何不恨得徹底,好教她一次死心?!他的溫柔讓她心里的愧歉如潮水涌上,淹沒她的眼、耳,讓她難再听、看,痛苦得直想教自己快逃開,但又不舍。
小手推打著,眼和心都在流淚哭泣,但身體卻是急急地欲擺月兌他,一份歉意、一份委屈和著濃濃的傷情,她沒理智地叫喊︰「如果這是你的目的,現在就停止它吧!我認輸了。」
爾霄遨忍耐她的無理取鬧,直走到臥房才將她放下,不發一言地走到櫃櫥幫她拿出浴袍和換洗的貼身衣物,擱在她身邊後,又去開了暖爐、放了熱水,才又回到她眼前,開口面無表情地道︰「先去洗個澡,然後你要說什麼、罵什麼我都听。」
艟艟坐在椅上不動,眼光像看個陌生人似地投向他,頓時她覺得自己仿佛從來就不認識他,她沒看過他這樣的臉色,以前她也曾在無意間中傷過他,但他會讓她知覺,這一次他隱藏起來,卻讓她感受到更大的震撼。
「去洗澡。」一字一句咬字清晰,爾霄遨心里卻吶喊著想打破瞼上冷漠的面具,但艟艟的言語刀得他疼痛不堪,原來他給她的愛成了她的負擔。
渾身的不舒服讓艟艟氣餒,頭又熱又脹,四肢仍為余寒戰栗,小骯從跑出門後就開始隱隱作痛,但身體的不適猶比不上心靈的折磨,身心俱疲的她不言半句地捉起衣物逃進浴室。
听到門關上的聲音,爾霄遨不知該如何反應自己被艟艟拒在門外,她不撒嬌、不依賴,完全不似過去的她,今早的她睡顏依舊純真,才轉眼她竟已負傷累累,教他不知該如何去撫平。
他沒料到爾文芸會使出這一招,傷得艟艟不知該如何自處,見她脆弱至此,不能伸手緊擁的感覺教他焦急又無助•
按鈐教人備些熱食,自己則到隔壁房的浴室里沖了個澡,換了一身干淨衣裳,又回到原處等待艟艟,腦里準備著攤牌的決心。
久久不見艟艟出來,爾霄遨克制住自己別往壞處想,其實他很怕發著高燒的她會昏厥在浴室里,但他已知道此刻的艟艟不會留戀他的懷抱、呵護,除非他能卸下她的心房,否則她會自虐地將她自己折磨到死,也不會接受他的關心與照顧。
艟艟浸在漸冷的水里,並不曉得爾霄遨如此的明白自己,但事實卻是如此,因為她不想再多虧欠爾霄遨半分,也因她再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即使他的溫柔如昔,她也無法不去清測他背地里的目的,以前就算他沒說過愛她,她也從不懷疑他對待自己的真心,今日他即使再說多少句愛地,她也不會再輕言相信,畢竟他曾恨過她。
是她太膚淺吧!但她就是無法把爾文芸說的一切摒在腦後,置之不理,反而被那一番話弄得心力交瘁。
為何遨偏要是楚家的血親,是她曾經喊作父親的私生子?又為何要是她來妨礙他的存在?外公,你告訴我啊!當初你逼母親嫁人,為何一定要選上楚家?遨他沒有錯,為何你要教楚家再度否定掉他?讓他恨我那麼久,偏又教我愛上他,我情願不要生下來,也不要毀掉他少年時的歡笑。
艟艟的淚珠顆顆墜入水中,蝕掉好些水面上的泡沫,心里有種孤涼的悲淒,她從大船上跳下海,與別人一樣成為逐波而流的小舟,望著船艦逼近她來,她頓時有種渺小的恐懼,也有種想再回到高處的渴望。
憶著從前的繽紛歲月,她的淚落得如雨般急遽,想著爾霄遨任她予取予求,她的心版上頓時像被火般烙出好幾個疼得她不能言語的對不起。
不知出神了多久,但水已經冷到再也待不下去的程度,艟艟干脆站起身來,在暖氣的包圍下,遠比在水中舒服,她里上浴袍,在鏡前凝視自己許久,曾經美麗的顏容此刻顯露出無比的憔悴,這在愛她的爾霄遨眼中,或許會是博得同情的楚楚可憐,但他是恨她的,會不會嫌她丑陋不堪呢?畢竟連她自己都不太敢正視臉上慘綠的蒼白了。
僵持著他們互不過問,最後艟艟首先開門走出來,感覺身體的熱度退了許多,但月復間的疼痛卻更形劇烈,她需要休息,所以她不能一直守在浴室里。
「你為什麼還在這里?回去吧!拿回該你所有的一切,別再出現在我眼前,留一點自尊給我好嗎?」艟艟的語氣偽裝平靜,但眼眶不知何時又再度紅透了。
「這是你的真心話?」見她依然拒絕自己,爾霄遨心痛難當。
艟艟的氣梗在喉頭,答不出是或不是,但決堤的淚代替她的心回答了爾霄遨,泄漏了她不堅強的武裝下所埋藏的情感。
爾霄遨走近抱緊她,感受著她全身的掙扎顫抖,無意間地推開了他,嘶喊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傻,不要對我好,像你從前那樣,恨我。」
「不,那是從前的錯,我沒有辦法在愛你之後再重蹈以前的覆轍。」被她的言語激得再也無法平靜,爾霄遨的神情顯得痛心。
淚水在艟艟的小臉上交錯,不停地流瀉,一遍又一遍地染濕她的眼與頰,「你是在同情身為孤女的我嗎?」雙唇輕顫,咬牙忍下自己的沖動,但仍克制不住地月兌口而出,「不要恨我。」
她的聲音像在祈求,爾霄遨終于明白她最耿耿于懷的是這一點,她的心思細膩脆弱,也可以不在乎世俗名分,但她不能容許愛人有分毫心情叛她而去,即使只是曾經,她也不允許。
爾霄遨對她此刻的歇斯底里小心翼翼,渴望接近她卻又不敢,只能站在原地凝著她道︰「你曾說過無論我是誰,你對我的感情都不會變的,不是嗎?」
抽泣著開不了口,艟艟只是微微點頭,但又心虛地避開他執著的注視,他眼中的情感太熾烈,像撲風而來的羅綾般罩得她透不過氣,使她分不清令她幾乎暈眩的痛來自心或月復。
「那你愛我嗎?」爾霄遨的語氣柔軟,但猶見荷著狂卷而來的躁動。
聞言怔視他許久,艟艟張口欲語又休,遲疑直入心深處,乍然淚崩落如雨,輕聲著不讓語音破碎道︰「你要听什麼?」
「我只要你的真心話。」一句話說得有力卻也痴情萬種,爾霄遨迎上她的眼神沒有絲毫虛偽。
沉默許久猶是無言,艟艟只有哭泣,心里有千萬個沒出口的對不起和丟不開的罪惡感,為此她淚眼迷離,一味地搖著頭道︰「它不要說,它不想說。」
爾霄邀見狀心明白了,欣然的笑容淡淡地勾上他的嘴角,但轉眼間又消逝,只留眉宇間一道深鎖,「我懂,但我的心很明白地要我向你說——我愛你。」
「不要。」艟艟拒絕地大叫道,「在我拿走那麼多屬于你的東西後,你怎麼還能愛我,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不要給那麼自私的我更多,我不值得。」心動也痛地,她哭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