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他從北京打電話來時,她就準備到集寧去接他。
但集寧距二連浩特頗遠,開車也要大半天,所以她一大早出發,到現在已經中午了,卻還是見不到一丁點城市的影子。在中國邊境地區人煙原本就稀少,如果鐵路一旦停駛而要靠車行的話,最好要有心理準備會遇上崎嶇不堪的路段,甚至沒有路標或者根本找不到路也是常有的事。
她一路駛來往往處于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理景觀中,別說是車輛了,就連遇見一個人、一頭羊的情況也少得可憐。所以,當一輛小貨車緩慢的從路的那一頭駛進視線中時,她稍微分了些神看了眼小貨車。
「咦?」恍惚間她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那不是……」
她的視力極好,即使念書念了二十幾年,視力及眼楮的敏銳度都保持在絕佳的狀態,這或許和她必須依靠眼力尋找化石有著密切關聯。
她確定自己沒看錯,不過在她叫出聲之前,站在小貨車後方貨櫃上的一個人就已經朝她大叫了。
「絮!」
「飛飛。」她趕緊停車。
小貨車此時也停了下來,風翼在小貨車尚未完全停妥前就飛也似的從車上跳下,一陣風般的猛地刮到她面前,邊高聲叫著︰「絮!」
她在他使力擁她進懷前就伸手阻止了他的動作,蹙著眉劈頭就問︰「你怎麼會在這里?為什麼不等我去接你?」
風翼根本沒听清楚到她問了些什麼。他張著一雙微濕的眼,只想用力的擁緊她,看她個夠、親她個足,好填補他這些日子以來的相思。「絮,我好想妳。」他說著就再也忍不住伸手將她抱個滿懷,像恨不得把她揉造體內似的緊擁著她。
她卻是老實不客氣的捏了他一把,讓他稍稍放開她一些,仍不放松的道︰「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嗄?」他滿臉無辜地輕撫著手臂,絮青的手勁不小呢︰「我……我搭便車來的。」指指他後方的小貨車,這才發現小貨車的主人以及其它搭便車的幾個人眼光全集中在他們身上。
她才不管有沒有人在看他們,「為什麼不等我去接你?萬一我們錯過了彼此怎麼辦?」她不諒解的就是這一點。
「當然不會。」風翼揚起笑,自倍得不得了。「我已經將我們的緣分在三生石上列下了,就算相隔十萬八千里,我也有自信能夠找到妳,然後跟隨妳一輩子。」
她楞住,一副不曉得該接下去說什麼的模樣。
偉大的愛情宣言發表完畢後,風翼還是忍不住想抱她,卻因為她之前的抗拒而只敢輕觸著她的肩,「絮,我好久沒見到妳了,好想妳哦!」他的語氣滿溢著戀慕又帶點可憐兮兮。
驀地,她輕笑了起來,帶著釋懷與滿腔柔情,投進他懷里用力擁緊他。
「絮?」風翼愣了一下,對她的態度感到疑惑。她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深刻而明顯的表現出她對他的感情過,是發生了什麼事讓她變成這樣的?
他突然緊張了起來,她是受了什麼傷還是遇到什麼不好的事嗎?不然她怎麼會變得這麼「正常」?
他不安的模模她額頭,忙不迭地問︰「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在他懷中低嘆,「我想念你。」
聞言,他足足愣了一分多鐘,彷佛不敢相信她會用這般深情的語氣說出想念他的話。
他覺得腳底像踩了一朵雲,整個身體像飛起來般輕飄飄、暈陶陶。
「絮……」他雙臂收緊,用力擁住她,「我也好想妳。真的好想好想妳!」
「我也是。」
如果如此思念著一個人的原因就是源自所謂的「愛情」,那麼她得承認,她的確是愛上風翼了。
***
向小貨車主人及其它乘客道別後,風翼與楊絮青一同駕車準備駛回二連浩特市。
途中,風翼邊開車邊滿懷期盼的提出請求,「絮,我們不要再分開了好不好?」
「怎麼可能?又不是連體嬰。」她笑答。
從換過位子由風翼駕車後,她就將頭側靠在椅座上一直看著風翼的側面,想一次看夠他以補足連日來的思念。
「絮,我又不是那個意思。」他哀怨的輕叫,由于專心看著前方開車,以致沒發現她的異樣。
她突然伸指輕點他的額頭,笑得燦爛美麗,「你啊!怎麼老喜歡得寸進尺呢?」
「誰教妳每次說的跟做的都相差了快十萬八千里,說出的承諾好似給人無限希望,實質的付出卻少得不成比例。」風翼忍不住抱怨道。
「對不起。」楊絮青柔柔道歉。
風翼忍不住看她一眼。絕不是他多心,絮青的語氣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往總是干脆又明快的道歉語氣,現在卻多了一份女性特有的嬌柔溫婉。
「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擔心的再次問道,難以將她的改變往好的方向聯想。
她神秘的輕笑著,「飛飛,你覺得我說與做的落差太大,可是,如果哪一天我真的突然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能接受嗎?」
想起每次當地對愛情一事有所頓悟,而產生些許「異樣」時,他都會誤以為她的轉變是因為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那要是她一下子跳得太快,他極有可能在弄清楚情況以前就會先抓她去掛急診了。
他也跟著笑起,他當然明白她不可能一下子改變大多,他這叨叨絮絮的抱怨也不過是多年來養成的習慣罷了,雖然不見得有什麼用,但至少不無小補,像不久之前她不是說了地想念他嗎?這就已經夠讓他高興的了。
他伸出手眷戀的輕撫她發絲,「那我就一步一步追著妳,讓妳一點一點的慢慢轉變,直至有一天妳終于像我愛妳一樣的愛我,之後我們就手牽手一同走在人生的道路上,一直到老到死我們都不再分開,妳說這樣好不好?」他又在想著他那美好光明的遠景。
不管如何,也許未來還會再有讓他不得不與地分開一段時間的情況發生,而且阻礙在他「正常婚姻生活」之前的,亦有一堆恐龍化石這場長期抗戰好打。但他愛她的心不變,跟隨她到天涯海角的心也不變,就算要追她一輩子,他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最重要的是,他有信心、有毅力,像打不死的蟑螂般堅強又勇敢,他絕對跟定她一輩子。
楊絮青笑著一口回絕,「不好。」
風翼頓時垮下俊臉,哀叫道︰「絮?」她到底要他怎麼做呀?
楊絮青仍目不轉楮,專注的看著他,不顧他臉色慘淡,開始說起化石的事。「飛飛,你應該知道,化石形成至少需要百萬年的時間,但能否形成化石的原因,其實是決定于動物死亡那一時間的環境因素。會不會成為化石是在一開始就決定的了,而不管化石能否保存下來,或者能否被挖掘出來,化石一旦形成化石,就不會再改變。」
「絮,妳到底想說什麼?」他轉頭看她,即使她講得很清楚,他卻听得很模糊,完全弄不懂這番長篇大論與之前的話題究竟有何關聯。
「簡單來講……」她抬眼想了下,露出嫵媚的笑,「我愛你,是那種決定和你共度一生,想要一輩子都不分離的愛你。」愛不愛他其實早在一開始就注定的了,只是她直到遇上沙暴那天,才像化石被挖掘出土般真正明白這件事。
風翼整個人在瞬間定格,他動也不動的看著楊絮青。
「所以你不用再一步一步追著我,因為現在反而是我不願意再放你離開了。」她繼續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