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樣的!嗣衣強迫自己離開旭日柔軟的唇瓣,勉強平息紛亂的呼吸。
他一心將旭日當成畢生難逢的知己對待,從來……好吧!他是想過等她年老體衰時,他會願意為她提供一個休憩的場所,但也僅止于這樣而已,因為他不以為自己困得住這個漂泊的靈魂,她從來不愛受拘束的,他簡直是趁人之危!
嗣衣自厭的皺起眉頭,卻讓旭日誤會他的意思。
「有這麼差勁嗎?我覺得不錯啊!」怎麼嗣衣的表情好像看著剛剛那條焦魚般的嫌惡?難道是她嘴里還有食物的味道?「如果你事先告訴我你要吻我的話,我會先漱口的。」
「哈……」嗣衣幾乎要大笑出聲。做出冒失舉動的人是他,怎麼她說來卻像是她準備不周的過錯?
忍了再忍,嗣衣還是笑了出來,而且一笑不可收拾。
旭日看著嗣衣難得的大笑。因為听不見他笑的聲音,所以他眉眼之際的飛揚得了她全部的注意。
嗣衣很少笑,頂多是淺淺的、帶著點會意似的莞爾,而現在這個忍俊不住的豪邁笑容,感覺像是打從心底笑了出來,非常非常的特別。
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嗣衣。雖然她稱不上認識他多年,卻知道嗣衣一定很少在別人面前露出這麼一面。
這是不是代表他終于接受了她?是不是代表他不再視她是該盡的義務而理所當然的陪伴?
她不說可不表示她不放在心上。她不願和相知三年的司徒毅有進一步的交情,卻願意跟僅在三年前有過短暫接觸的他離開,她心里的期待他知道了嗎?
苞她相處實在是非常愉快的事,這是他無論如何不能否認的;而,他也早就不象再否認自己深受她吸引的事實。
「成交。」嗣衣突然開口,一面舉高了右手。
旭日反射性的與他擊掌,卻不知道他答應的是哪項協議。
「你一半,我一半。」他說。
旭日心一沉,明白離她的理象還有段距離。
悶悶的取餅木頭、刀具,旭日恨恨的刻起東西來。才劃了幾道痕,嗣衣就來阻止她繼續殘害視力。
「那……琢磨原石可以吧?」反正她現在不可能上床睡覺就是了。
嗣衣拿了書坐在一旁陪她。
看書跟雕刻不都一樣傷眼力嗎?旭日心里嘟嘆,嘴上可不敢哼聲。
唉!或許她表現得太含蓄了,也許該刻些明顯的字樣……心里揣度著下一步該如何進行,旭日一邊不忘動作。
圓鐵盤轉動的聲音尖銳的刺入她耳膜,一如往常的令她耳朵感到不舒服……咦?一如往常!
旭日中斷了手上的工作,又听見了另一個聲音。
「隔壁的女圭女圭是不是在哭?」
嗣衣從書冊中抬眼,不敢相信剛剛旭日所說的話。
「我好像听見隔壁小孩的哭聲。」見嗣衣不為所動,她不禁懷疑也許那是自己的錯覺。
「我也听見了。」
記憶中低沉溫和的嗓音沒有如願入耳,是距離太遠的關系嗎?
旭日遺憾的發現,除非嗣衣貼著她的耳朵說話,否則她接收到的只會是一堆沒有意義的片段字詞。
但不管如何,總算是有點兒進展了。兩人原本應當要歡欣鼓舞的,卻不約而同的陷入沉思。
如果她的听力回復了,那他會怎麼做?因為她可以照顧自己,所以他就能安心離去了。
那她寧願維持現狀!
旭日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起的念頭,即使只是曇花一現,仍令她震驚異常。她或許對嗣衣心有不軌,但何時到了如此堅決的地步?
他只不過偶爾管管她、煮煮飯、掃掃地,順便幫她治療各種大小疾病而已……可她偏偏非常欣賞他這樣不過分干預卻的確參與她生活的態度。
但喜歡到寧願裝聾作啞的地步也未免太超過了吧!旭日知道自己已經無可救藥了。
——小孩子的哭聲不大對勁。
嗣衣記得隔壁家那個小家伙的脾氣挺好,從來沒有像這樣入夜後哭鬧不休的「哭」他聚精會神的听著隔壁的動靜,結果令他訝異——小孩子哭成這樣,卻听不到大人安撫的聲音。
旭日回過神來,看見嗣衣的話。「我過去看看好了。」
「我跟你一起去。」
**************
「張大娘,我把醬油拿來還你了。」旭日的聲音在入夜後的靜謐中顯得更加清晰悅耳。
屋里的人驚疑不定的互望一眼,一會兒,張大娘來開門。
「旭日,醬油你不用急著還,留著慢慢用吧。」張大娘知道旭日听不見,說這話是要讓屋里的人听。她猛向旭日使眼色,一臉焦急。
旭日對張大娘的警告視若無睹。「小寶兒怎麼回事?一整晚听他哭個不停,我家那口子叫我過來看看,我就順便來還醬油了。」一個箭步跨過門檻,便朝哭泣中的娃兒前進,無視于抱住娃兒的粗壯手臂,及其所持的大刀在微弱燭光下隱約可見的鋒芒。
「站住!你再過來,我就宰了這個小表!」
「大爺,旭日她听不見,你別傷害我的孩子,你要什麼我都肯給,只要你別傷害我的孩子!」
見旭日毫無所懼的直往前進,男人莫名的感到害怕。開什麼玩笑,連當今第一名捕司徒毅遇上他都無功而返,他還怕誰來著?要不是一時找不到落腳之地,他還不屑搶劫這種小門小戶。
可……「我叫你站住!」他的聲音竟然有點兒顫抖,大刀轉而揮向旭日。
幾乎在他大刀離開小娃兒頸項的同一瞬間,「當」的一聲,一股勁道彈在刀身上,旭日隨即賞了他胸前正中一腳,奪回人質。
不愧是司徒毅親自出馬追捕的大盜級人物,一見苗頭不對,連武器也不要了,直接奪門而出。
「小寶兒!」張大娘從旭日懷里抱回孩子,激動的聲淚俱下,不管旭日听不听得見,連聲道謝。
小寶兒的哭聲果然厲害,震得她耳膜發疼,可藉此強烈刺激,也許可以加快恢復的速度……旭日猶豫不決的站在原地。
「唉呀,剛剛那個人我在衙門貼的懸賞圖上見過,看他一臉窮凶惡極,恐怕還有人會遭殃,你趕快回去警告你家相公。」張大娘心有余悸,忘了旭日剛剛才從大盜手中救出她的小孩,身手自是不凡。
為免遭人非議,嗣衣和旭日對外一律宣稱是夫妻。
相公,相公,嗯,听來感覺不錯嘛!
「旭日。」張大娘見旭日又發起呆來,不禁替她著急,「你不擔心你家相公嗎?」那個淳于公子看來斯文俊秀,若是遇上這江洋大盜,怎麼應付得了?
張大娘目不識丁,只好比手劃腳一番,才讓旭日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用擔心啦!」現在外面烏漆抹黑的,她出去反而增加嗣衣的負擔。她知道自己有時很任性,但很少失去理性,即使心底很象拿那個大盜來測驗她這一陣子「听聲辨影」的成果,還是乖乖的听從嗣衣的「建議」,采取正面攻擊。
不過,嗣衣應該已經解決了吧。估計時間差不多了,旭日從容步出張家,果然除了他們家那一盞燈火之外,觸目皆是漆黑一片。沒有費事去找嗣衣,旭日朝自己家門前進。
就在離家門十步之遠處,旭日感到一股不屬于嗣衣的存在感靠近,她心一凜,橫跨開一步去,一面將暗中拿在手里的東西往她原先所站的地方打去。她相信她已經夠快了,只是對方比她更快,接著她所發出的「暗器」後,仍朝她欺來。
她轉身朝家門狂奔。「嗣衣!」他應該回來了吧?
「我在這兒。」低沉又魅惑人心的嗓音貼在耳邊的感覺如何,現在旭日知道了,甚至在那手臂攬上腰際時,她就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