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佝僂身影將拐杖的蛇頭部分旋下,從中取出保存完好的黃色小花,裝入準備好的錦囊中。粉色錦囊上的細致綾紋略微反光,隱約可瞧見其上勾勒出的吉祥圖樣。
「我不會看錯的,他是她的兒子……」情緒一時激動,喉中一甜,連忙轉過身去,深怕會污了錦囊。
那個旭日女扮男裝或許瞞得了別人,但瞞不過她的眼。「我知道他愛上她了,可是我不會讓他如願的。」就著衣袖拭去嘴邊的血跡,暗紅色的血沾上黑色衣料,頓時無法分辨,只能依稀瞧出有些濕意,風一吹,淡淡的血腥味飄了開來。
黑夜里,就听得破屋中時而傳出低聲的嗚咽,時而傳出憤聲咒罵,一陣一陣的,詭異猶如鬼魅。
第七章
自從認識旭日後,司徒毅偶爾會懷疑自己是否有被虐待的傾向。明明昨晚氣得差點要指天咒地發誓往後不理旭日的死活,但天才大亮,他又巴巴的趕來。
反正天生的正義感讓他無法坐視不管,如果待會兒被那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惡質家伙取笑,只能更證明那家伙果然沒心沒肺,而他才是有良知的人。
「咕嚕」一聲,肚皮發出可憐的哀吟。
實在是餓了,還是趕快進去吧!提著三人份的燒餅油條,司徒毅正欲敲門,門卻先他而開。
嗣衣穿戴整齊的擋在門口,看了司徒毅和他手上的餐點一眼。「她還在換衣服,你等一下。」然後,門又關了。
什……什麼?!有沒有搞錯,大家都是男人,換衣服有必要扭扭捏捏,把他關在門外嗎?還有,為什麼嗣衣就可以待在里面?司徒毅憤憤不平的站在門外吹著清晨微涼的風,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和旭日絕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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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來了?」因為受傷而動作稍慢,旭日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抱怨︰「你把他關在外面會讓他起疑心的。」今天起得稍晚,偏偏司徒又來得早,這可有點麻煩。
「難不成就這樣讓他進來?讓他疑心和讓他見到事實,你覺得哪樣比較好?」橫豎她的身份都要曝光。以明察秋毫聞名的神捕司徒毅一直沒發現真相才令他感到奇怪。
「幫個忙。」肩膀的傷讓她的手臂活動幅度局限在身前,好不容易才綁好胸前的布條,如果再以這種龜速穿外衣的話,可想而知等在門外的人會有什麼反應。
嗣衣目不斜視的替旭日肩上的傷換藥,然後幫她套上外衣。
「我今天得再到藥鋪一趟,你沒有問題吧?」
昨晚徹夜不眠,讓他想通了幾個關節,他急著要證實自己猜測是否正確,卻又放心不下讓她獨身涉險。
低頭綁著飾帶,旭日「嗯」了一聲。
「我還是先送你到將軍府好了。」嗣衣仔細想了想,仍是不能放心。
拉整好衣襟,旭日才注意到嗣衣的表情。
「不用了,就像我跟你說的,我自己就能搞定了。」她很高興他如此掛意她的安危,但她更希望他們信任彼此的能力,而不是互相牽絆。
雖然沒有訴諸言語,但嗣衣就是了解了旭日的心情,他釋然的點點頭,開門迎進司徒毅。
司徒毅神情不悅的打著招呼︰「早啊,旭日‘兄弟’,換個衣服能讓我等到食物冷掉。」才要說他像個娘們似的,卻覺自己恍惚間見到奇怪的幻象。
「這麼喜歡斤斤計較,大大有失你神捕風範。」旭日感覺有點氣虛。得吃點東西才行。
他一定是餓過頭了,不然怎麼會覺得今天的旭日細眉鳳目、鶯語婉轉?司徒毅驚恐的瞪著旭日的臉。
旭日嚼著燒餅,疑惑的回看司徒毅。嗣衣遞了杯水給她,還沒就口,便瞧見自己的容顏映在小小的水面上。
糟了!
驚覺問題出在哪里,卻已擋不住司徒毅探來的手,旭日反射性的往後低腰欲問。
確定自己沒有錯看,司徒毅當然想證實心中所猜,于是毫不猶豫的出手。這麼短的距離,沒道理讓不擅近身搏戰的旭日避開,原來是被一只橫生的胳臂擋住。
「司徒兄也喝杯茶吧。」嗣衣端著茶水的左手隔在兩人之間。「有什麼事情用說的,別動手動腳。」
「我可以解釋!」司徒開始懷疑,她已經管不了時間適不適合。
用不著檢查有無喉結,事實已昭然若揭。
「你是女的!」天!枉他閱人無數,竟看不出自己的兄弟是女兒身!司徒毅霎時分不清心頭是何滋味。
懊死!旭日低咒了聲。方才她順手接過嗣衣遞來濕巾的時候就該想到,她渾身上下就是這一對彎月細眉壞了她完美無缺的男子氣概,都怪今天太早起,害她忘了進行掩飾工作。
雖然忘了畫粗眉線是她自己的錯,可是她今天還沒照過鏡子呢,那個始終在她身邊的人卻為何不提醒一下?旭日轉身眯眼瞧望嗣衣。
「你算計我,」沒想到她被將了一軍。
「這指控不公平。」只顧著要她掩飾身材,他也是剛剛才猛然發覺她忘了修飾容貌。
守了這麼久的秘密,她原以為可以一直這樣下去的,卻還是讓「意外」給破了功,當其世事難料。見司徒毅一臉陰暗不定,她嘆了口氣,決定這是她這輩子難得幾次低聲下氣的經驗之一。
「司徒,姑且不論我是你之前的好兄弟、好哥兒們,看在你堂堂一代神捕鏟奸除惡、濟弱扶強的偉大信念上,請你待會兒陪我走一趟將軍府,可好?」
闢民差別這個時候更看得出來了,司徒毅的身份好歹有牽制作用,換成嗣衣和她,恐怕還沒有開口就會被圍攻致死吧。就算可以全身而退,她這幾年的心血也將付諸流水。
司徒毅對旭日難得的低姿態報以一聲冷哼。他心里可是很不平衡的,認識她這麼久,對她推心置月復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卻把這麼要緊的事瞞著他,甚至當他急著到處找老婆時,也不願揭露真相,分明……分明不把他列入考慮嘛!
瞥了顯然讓人家當作「首選」的那位仁兄一眼,實在不知自己輸在哪兒,司徒毅忍不住又是冷哼了聲。
哇!司徒竟然在使性子,真是千載難逢,但她現在不想要這種「好運」。今兒個一大早便諸事不順,也許她該考慮考慮另挑黃道吉日出門。
「我這個‘朋友’算什麼,何不找你的男人幫忙?」略帶酸氣的譏嘲就這麼溜了出口,司徒毅想堵都堵不住。
「我有事在身,請司徒兄務必幫忙。」嗣衣可不希望放她一個人直闖將軍府大門。
見嗣衣沒有澄清司徒毅的誤解,旭日撇了撇嘴。反正口頭上被佔便宜不痛不癢的,就不與之計較,免得落了個小家子氣之名。
「總之,是朋友的話,就和我走一趟。還是你怕了?」俗話說︰請將不如激將。就不知道用在司徒身上效果如何。「哼!」這兩人一搭一唱,默契挺好的嘛!司徒毅心里仍是酸酸的。
見司徒毅沒有出言反對,嗣衣轉向旭日?「自己小心點。」
「你也是。」旭日不期待嗣衣會說出什麼令人痛哭流涕的感人話語,因為她也說不出。
眼光短短的交會,其余的,都在不言中了。
明明兩人沒有什麼甜言蜜語,也沒有什麼惹火舉止,但司徒毅就是眼紅,外加心頭冒酸。
「擔心就別讓她去。」開玩笑,此刻的將軍府說是龍潭虎穴也不為過,這女人卻當是要去逛市集一般愜意,說去就去。
「我既然敢去,就有把握可以活著回來。怎麼,不相信我?要不要賭一賭?」她知道司徒懷疑女人的能力,可他之前對「旭日」的能耐卻相當肯定,真是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