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葦杭那麼久不給她電話,不約她吃飯,她卻天天晚上躺在床上想著他說的那一句「如果你沒有人追就好了」。
羅映雪,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地這樣罵著自己,一直罵到累了,才合上酸澀濕濡的眼楮,沉沉入睡。
這時,人群里起了一陣騷動,好些前來觀禮的未婚女子興匆匆地從四面八方朝新娘奔近,大伙都搶著佔一個好位置來接新娘的捧花,銀鈴般的笑聲成串地灑落在綠草如茵的庭園里,渲染出一片洋洋喜氣。
接到新娘捧花的人,會是下一個步入結婚禮堂的幸運兒。
沈寒和趙之愷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將手里的捧花以優雅的弧度朝她目測好的方向拋去。
羅映雪一張小嘴正忙著和曹葦杭說話,沒分心去留意周遭所發生的事,等到香檳玫瑰扎成的花束呈拋物線劃過天際時,她才在眾多女子的尖叫聲中抬頭。好巧不巧地,那束花直直朝她而來,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接,而曹葦杭大概也是相同的心思,最後是他們兩個人一起捧住了花。
四周響起了如雷的掌聲和歡呼,頓成焦點的他們不免尷尬起來。
不遠處的沈寒回眸朝趙之愷得意地嬌笑,他也笑了,悄悄地伸過手來握住她的。
「恭喜了。」曹葦杭松開手,百感交集地別過頭。
「還是給你吧,我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才嫁得出去呢。」她輕輕地將花擱到他懷里,眼中帶著一抹難掩的失落。
「你和陸先生呢?」曹葦杭錯愕地回過頭。
「吹了。」自從曹葦杭對她說了那句莫名其妙的話後,那段她小心呵護著的感情也莫名其妙地在瞬間失溫。她一懶得在陸學謙面前裝模作樣後,他的熱情也不復以往,分手的話反而是由他提出的。
曹葦杭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羅映雪指了指他懷中的花,咧開了一個灑月兌的笑容,「新娘捧花可以帶來幸運,你和鄭小姐可能好事將近了喲。不過,我是絕對不當你們的伴娘的,當伴娘實在太累了。」只要一說出言不由衷的話,她馬上就會顯得有點語無倫次。
「我和她一點關系都沒有,從頭到尾都是我爸一相情願。」這輩子,他從沒像此時這樣急切地想澄清一件事。
空氣中沉寂了好一陣子,彷佛連風都忘了吹動,害得兩人面紅耳赤地對望著,在寧靜中等待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那……」他們兩個吞吞吐吐的都有話說,卻沒辦法一豉作氣地把話說明白。
「我先說吧。」曹葦杭想說的大概是些無關緊要的話,可是她想了好多個晚上的話,要是不趁這一刻說出來,只怕要深埋在她心中一輩子,永無出口的一天。
羅映雪深呼吸了一口氣,手中象征愛情的捧花散發出的濃郁馨香催眠了她潛意識里某些無謂的矜持。「你上次對我說了那句話後,我就在想,嗯……如果你有一點點喜歡我的話,我們……是不是可以試著做更進一步的交往?」
曹葦杭的腦袋轟然乍響,好半晌沒法子思考,只能愣愣地瞧著她。她胸前斜裁鏤空織花的白紗中隱約透出微紅細女敕的肌膚,呼應著臉上一片放肆的潮紅,釋放出一股無邪卻誘人的性感。他等了那麼多年,壓根沒想到會是映雪先對他開口。
「我只是提出一個建議而已,你當然可以拒絕。哎呀,我臉皮很厚的,絕對不會因此而受傷啦。」她唱獨腳戲般地自言自語許久,卻只見曹葦杭一臉恍若未聞的表情,胸口一陣氣血上涌,語氣霎時凶惡起來,「你剛剛要跟我說什麼?」那些有辱她女性尊嚴的話,休想她會說第二遍。
「和你一樣的話。」曹葦杭的唇角緩緩綻開一抹促狹的笑容,深凝的目光仍停駐在她表情豐富的小臉上。
「什麼?」羅映雪的臉漲得更紅了,這回卻是因為不甘與氣憤。早知道就該把發言權讓給曹葦杭!「那如果我們以後真的在一起了,你豈不是會到處跟別人說是我先倒追你的?」
她愈想愈生氣。
「是我追羅映雪的。」他大方地攬下那個她不想要的角色。
「喂,你是不是從小就喜歡我?」她不好意思地問,卻不免有些沾沾自喜。認真回想起來,曹葦杭從小到大都對她很好呢。
他嘆了口氣,「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對我說了什麼話?」
羅映雪搖了搖頭。
「你呀,凶巴巴地對我吼說,遇到我,你這輩子注定沒好日子過了。」他露出心滿意足的笑顏,「還真被你說中了。」
「我只說要試著交往看看喔,像我和陸先生,只試了三個月就吹了。雖然我們認識了那麼久,但是我其實一點都不了解你對感情的事有什麼看法。」曹葦杭怎麼有辦法那麼輕易地就把「一輩子」掛在嘴上呢?他的篤定讓她好心虛。
「誰說的?你以前不是常問我‘如果你是陸先生,你會比較喜歡我怎麼做’、‘如果你是陸先生,你會不會覺得我這樣太不端莊了’之類的問題?我告訴你的答案都是我心底真正的想法。」
「難怪他會不要我!」羅映雪恍然大悟地尖聲叫嚷。「我是要你站在他的立場來想耶,你這個奸詐小人!」
曹葦杭笑著模了模她的頭。「和我在一起,你就可以讓你忙碌的小腦袋休息一下,免得愈變愈笨。反正你再怎麼沒形象的模樣,我也不會嫌棄。」
「喂,我們一旦開始談戀愛,就是拿我們兩個十多年的交情做賭注了。我先告訴你,我這個人很差勁喔,我不是那種分了手還能當好朋友的人。像我現在偶爾遇到陸先生,都會盡量裝作沒看到。」她剛才說想當他女朋友,多多少少有些沖動的成分在,可能是被婚禮浪漫的氣氛感染了吧。一直以來,她都十分珍惜和曹葦杭的友情,乍然決定發展充滿變量的新關系,讓她心里非常不安。
「你只是多承認了一個身分,我們兩個是好朋友的關系並不會改變啊。我們國中上數學課時,有一次何老師上到‘正三角形是等腰三角形,等腰三角形卻不是正三角形’時,班上不是很多人都听不懂嗎?她就舉了個例子,就像情侶是朋友,朋友卻不是情侶一樣,你還記不記得?」
羅映雪乏力地垂下肩膀。「她說到三角形的時候,我完全都懂,舉了那個情侶和朋友的例子後,我反而听不懂了。」
曹葦杭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懂也無所謂,你只要知道,不管將來我們結果如何,我都會一直關心、照顧你,就如以前到現在一樣。」
「還說沒有不同呢。」羅映雪听到他那麼動人的深情話語,別扭得手足無措,嘴里輕聲地抱怨,「嘴巴怎麼一下子變那麼甜了?」
「你要不要嘗嘗看?」他好心情地調戲她。
「你這個惡心的家伙!」她生氣地追著他打,突然想到他們兩個以後可能真的會接吻,她那張好不容易才退燒的臉又紅了起來。
寬敞明亮的進口家具賣場中,自然地流泄出一股優閑舒適的家居氣息。與傳統家具店最大的不同之處是,這里的家具被擺設成各種極富流行感的空間,消費者可將室內設計師的智能結晶在自己的住家復制一番,非常適合像羅映雪這一類懶得花腦筋,說難听點是沒有任何創意的人。
「好漂亮!」羅映雪雙眼發亮地看著眼前各式的家具和家飾,每隔幾分鐘就會發出一聲驚嘆。「害我都不知道該如何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