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斜睨了他一眼,「今天記者很多。」
童兆頤立時噤聲不語。他是招誰惹誰了?他們鬧出這種荒謬的新聞,少衡不是應該和他齊心向外,消弭流言嗎?他反而不時拿此為話柄威脅他就範,倒像兩人真有什麼奸情似的。
首映會結束後,關少妍一身便裝地挨到關少衡身邊,笑著打量眼前更加成熟有魅力的男子。好可惜,為什麼他是她哥哥?
「二──哥──」她很有活力地拖長了音,好懷念這個稱謂喲!
「去喝一杯。」他笑著給了她一個擁抱。
「Michael,一起去。」她轉過身,甜笑著拉了拉傅衍平的臂膀,微仰的小臉閃動著祈求的光芒。
必少衡很懷疑有哪個男人能拒絕,他看得出少妍是使出渾身解數在釣傅衍平。
「沒興趣。」傅衍平甚至連看她一眼都沒有,「別忘了明天的約,逾時不候。」
必少妍回頭對關少衡和童兆頤干笑兩聲,比了比傅衍平遠去的背影,「很難相處的一個人。」
必少衡很清楚她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卻也不予點破。不是每個男人都會被美女吸引,他不免對傅衍平多了份好感。
一行三人來到東區的一家高級酒吧,窩在簾幕區隔起的角落里。
「二哥,我有听說你們的緋聞喔!」關少妍淘氣地皺了皺鼻子。
必少衡低聲笑了。「我對他一往情深。」
童兆頤氣得臉色發自,迭聲叫道︰「你和傅衍平相見恨晚吧?!他比項君頡好看多了。」其實項君頡長相斯文、氣質極好,只是童兆頤一直看他不順眼罷了。
必少妍的笑容一下子僵住,語含怨懟地說︰「二哥,你告訴他啦?」
必少衡握住酒杯的手停在半空中,很驚訝兆頤竟敢這樣刺激少妍。「他敢說出去半個字,我會讓他這輩子再也記不起這件事。」
「哎呀,二哥,你別把話說得那麼嚴重嘛!」她嬌笑地打破尷尬的氣氛,隨即傾身向前,神色凝重地對童兆頤說︰「你問的是個好問題。要是項君頡和傅衍平擺在一塊讓我選,我實在不知如何下手呢!」說著,她雙手合十襯在耳腮,眨動著微鬈的睫毛,擠出卡通中標準花痴女才會有的聲音,「哎喲,好想兩個都要口也!」
必少衡如釋重負地笑了。少妍和遲敏有點像,愛過一個男人就沒辦法去恨,即使她曾了他自殺。
「你那部片演得很棒,導演能把你拍得那麼樸素真不簡單。」少妍連睡眼惺忪的樣子都很嫵媚,導演一定費了一番心血才讓她呈現出和本性迥異的面貌。
「那還不是我最得意的作品呢!」她神秘地笑了笑。
必少衡好笑地輕咳了聲,「那敢問新科影後最得意的作品是哪一部呢?」
必少妍遲疑了一會兒,爽朗地笑了起來,決定把真相和盤托出,免得二哥和兆頤還得戒備恐懼地避開那個傷口。「就是五年前我自殺的那一出戲啊!笑話,我關少妍怎麼可能為了男人自殺?那是我拜托項君頡幫我的,那天項君頡和我們坐的位子都是我事前勘查過才訂的啊。」關少妍愈說愈得意,覺得自己以後跨行當導演、編劇都很夠格。
必少衡的心被重擊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捏緊拳頭。是了,那天他約少妍吃飯,她興致勃勃地說要負責訂位。他還以為她對那家餐廳情有獨鐘,也沒特別去留意,沒想到竟掉入她精心安排的陷阱。
「遲敏跟你們串通好了?」他啞著嗓子,腦中轟然作響。
必少妍沒心眼地噗哧一笑,興高采烈地比畫著,「遲敏她什麼都不曉得啦!我上個月去加拿大拍戲,她一看到我就緊張兮兮地握住我的手,拚命解釋她和項君頡不是我想的那樣。哎喲,都住在一起了還能怎樣?後來我問項君頡,才知道他沒告訴遲敏,他說他們家遲敏啊,天生不會說謊……」
必少衡不等她說完,抄起外套就往外走,臉色難看至極。
「他怎麼了?」關少妍錯愕地問童兆頤。二哥曉得她不是有心自殺後,不是應該松了一口氣嗎?怎麼會氣成那樣呀?
「你們關家兄妹真是為富不仁。」童兆頤搖了搖頭,很難想象這一切的陰錯陽差。
「什麼意思?」她愈听愈迷糊。
「你哥認定是遲敏搶了你的男朋友才害你自殺,為了幫你出氣,他故意拐遲敏同居。
人家遲敏是真的很愛他,可是你哥啊,把她當女佣使喚、當妓女羞辱,最後再告訴她事實真相,狠狠地把她拋棄,甚至當著她的面向別的女人求婚。後來遲敏竟然還傻得以項家準媳婦的身分背叛了項澤明,把一份很重要的合約簽給你哥,從此被流放海外,我看她這輩子注定要客死異鄉了。」
必少妍的心緊緊地揪住,想到她在溫哥華拍那部描述香港移民的獨立小品時,遲敏對她的諸多照顧與關懷。她還教她說廣東話、分析香港人復雜的情結給她听,就是沒提和二哥有過一段糾葛。
「項君頡對她是真心的,我沒見他那麼疼愛一個女人。」她和項君頡也認識好些年了,他對遲敏真的跟對待別的女人有很大的差別。他們之間有著讓人欣羨的互信互賴,她壓根兒沒想過遲敏會和別的男人扯上關系,而且那個人居然還是她哥哥!
童兆頤嘆了口氣,「這才棘手!你哥動了真情了,你以為好端端地別人為什麼硬要說我們曖昧?他兩年多沒踫女人了。」關少妍光鮮亮麗的外表背後,是多少人為她犧牲的心酸與不堪啊。
「那怎麼辦?」她真希望能做些事來彌補當初的任性。
童兆頤聳了聳肩。以前是他太過偏心,什麼事都偏向少衡多一點,忘了對遲敏會有多不公平。尤其是兩年前的那件合作案,更讓他自責不已到現在。既然項君頡對遲敏那麼好,以她的個性,說什麼都不會主動提出要分手……唉,他心里何嘗不是和他們兄妹一般,充滿了悔恨和遺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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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少衡輕輕推開了門,迎接他的是一室的冷冷清清。他的屋子一直空著,舍不得賣掉也不願租給別人。
他進屋後,將鑰匙扔在桌上,抱頭跌坐在沙發上。五年前,就在這個位子,他吻了遲敏,然後輕而易舉地騙走了她的貞操。他起身走向臥室,抓起床單貼在臉頰上,想起了那一夜的銷魂。人的成見是多麼可怕的一樣東西,他因為先目睹了遲敏和項君頡打情罵俏的畫面,所以即使認識她以來她都是那麼清純,他也寧可相信她是裝出來的。諷刺的是項君頡對少妍說的話︰我們家阿敏天生不會說謊……該死的,他為什麼要逼自己認定她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
他很了解被人冤枉那種百口莫辯的苦滋味,而遲敏居然忍得下來?她甚至沒大聲對他說過一句話……他走到臥室門旁,看著空蕩蕩的飯廳,腦海中浮現遲敏跪在地板上撿玻璃碎片的身影。遲敏對他是百般縱容,他卻從來不懂得好好珍惜。
他發了狂地撲倒在地,猛捶著地板……遲敏遇見他時,年輕、保守又不經世事,她只是很單純地在愛一個男人。他說過的話,她都深信不疑,然而他說過的甜言蜜語,沒一句是真的。他真覺得自己喪心病狂,遲敏把他當小孩寵、當親人般信賴,他卻把她弄得傷痕累累。他一個父母健在、還有著同胞手足的大男人,竟荒謬地從一個孤女身上壓榨專屬于家庭的溫暖,沒有任何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