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沈靜的臉頰頓時染上一層紅暈,抬起頭用怯生生的眼光看著他。而他,早已背轉身子,大笑著走進浴室了。
听著浴室傳來的水聲,她突然有一種曖昧的感覺,只好走到陽台去吹風。
天空還掛著一輪明月呢!小彼一定還沒入睡。從前念書時,常在晚上和小彼在校園里散步,小彼總是牽著她的手,一起走過那一條長長的椰林大道。暗夜中別富韻味的校園,彷佛就為了讓他們散步而存在。兩旁的路燈光線很微弱,據說是應情侶們的要求,想來多半是穿鑿附會之說。
走久了,就有了這輩子要這麼走下去的感覺,那時候是真的這麼以為。唉!沈靜一思及往事,不禁眼淚盈眶。每次要道別時,小彼總是依依不舍地抱著她,那樣的星空,那樣的體溫與味道……冷不防地,沈靜被人從後面抱住,她嚇得尖叫了一聲。
一轉頭,原來是張子揚。
「喂,你怎麼那麼容易受驚?」張子揚臉上掛著一抹好得意的笑容。
「嗯……我正在想事情。」她的神氣分明是作賊心虛,而且話一出口,就覺得自己的理由編派得實在差勁。
張子揚默默地踱志陽台的另一角,雙手撐著欄桿,眼楮只是平視著前方。
「想著顧嘉南嗎?」他的口氣淡淡的,像是事不關己。今晚在凱悅門口,她對顧嘉南那一副牽腸掛肚的模樣,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在他眼底。
「對不起。」她怯生生地道歉著。
張子揚不禁在心中咒罵︰你這個小白痴,為什麼不否認?一定得這麼誠實地傷害我的自尊嗎?
空氣中凝結著死沉的寧靜,好似山雨欲來風滿樓。
「顧嘉南以前怎麼叫你的?」他的口氣活生生像在審犯人。
「小靜。」
「那我不要那樣叫你。」他陷入了一種極度的沉思,可是好象就是叫「小靜」最順口啊!
「喂,還可以怎麼叫你?」
唉!他這個男人怎麼會像個小孩似的,就是要爭那一口莫名其妙的氣。
「我……我不知道。」這下子連沈靜也開始腦力激蕩了。
「你還是喜歡被叫「小靜」,對不對?」他簡直像個不講理、耍賴的小孩。
「沒有……才不是呢!都可……」她的辯白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
張子揚帶著怒意地轉過頭看著她,「那你是不希望我和顧嘉南對你用同樣的稱呼!」
沈靜抬起頭瞪著他,眼角已閃著淚光了。
張子揚嘆了口氣,走過去將她順勢摟在懷里。「別生氣,逗你的啦!」他撥開她前額的發,將她的頭稍稍抬起,「我不會在意你過去的任何事,怎麼說你都比我單純很多。」
突然,他偏著頭笑了。「喂,以後我私底下就叫你「小老婆」好了!」這個可愛的稱呼真是讓他滿意極了。
「那我也跟著叫你「小老公」嗎?」沈靜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
「不要。」他斬釘截鐵地否決了。「把「小」字去掉,要不然你就跟曉萱一樣叫我‘揚哥哥’。」他還故意學著周曉萱甜膩撒嬌的語氣。
沈靜忍不住掉下眼淚,他可真是「嚴以律人,寬以待己」啊!
張子揚看她一副梨花帶淚的模樣,不禁皺起了眉頭,「又怎麼啦?」他原本是想逗她笑的,沒想到卻徒惹她不快。
「沒事,我想去睡了。」她的聲音變得好冷好冷,一回頭就走進房內,自個兒躺在床上睡了,連瞧都不瞧張子揚一眼。
張子揚跟著走進房間,真是受不了女人的變幻莫測。今晚……唉!只好到客房睡了,他可不想貪一時之樂,又惹得沈大小姐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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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張于揚倚在床頭發呆,明明是好風好景,卻怎麼樣也睡不著。生平第一次睡自家的客房,當真有股「有家歸不得」的感覺。
一陣陣的不安襲上心頭,當初簡直是用錢逼著沈靜成婚的,會不會終究是兩敗俱傷呢?
為什麼喜歡她?他到現在還搞不清楚。
一起玩樂的好友都笑他「為了一棵樹放棄一片森林」。他的好友多半是些企業界的小開,幾乎個個和家里催婚的父母玩過拉鉅戰。對于他要結婚的消息,沒結婚的為自己深感慶幸,結了婚的則對他大表同情。
大嘉化工廠的內定接班人,也是他的多年好友陳其佑就說︰「拋開風花雪月不說,連和三五好友參加活動也麻煩許多。我家里那位,有時重大宴席耍著大牌不肯去,非得我哀哀懇求,偏偏我和朋友打個球,她便跟得緊緊的,讓我連說話都不得自由。唉!現今我身價大跌啦!清純的女孩子都不理我,朋友們也不那麼殷勤邀約了。」
張子揚還記得被他狠狠推了一下肩頭後繼續听訓,「喂,不听老人言,吃虧在眼前。
我現在可是無法回頭了,你別踏著前人的血跡前進啊!」
那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害張子揚忍不住笑了起來。
「喂,沈靜你不也看過,替我的未婚妻評個分吧!」反正,張子揚是勢在必「娶」了。
陳其佑裝了個鬼臉,頗恨他不听勸,「現在是打上一百分也不夸張,沈靜的確是個標準的大美人。但依我看啊,女人結了婚就得打個八折,生一個小孩再扣十分,常常一下子就不及格了。」
「媽的!大嫂听了你這番言論,不把你大卸八塊才怪。辛辛苦苦為你生兒育女,還被你這般數落。」
「我也不算刻薄啊!我在青青的心中,恐怕分數是負的呢!」
青青是某位部長的女兒,姿色不錯,可是有點嚴肅,和生性樂觀且自命風流的陳其佑,實在很難令人聯想在一起。
陳其佑當年娶她,自個兒說是想換換口味,也不知是真是假。
想著想著,時間已是夜里一點了。張子揚不禁嘆了口氣,人說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的新婚之夜,卻是孤枕難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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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早,天還蒙蒙亮時,沈靜就醒了。事實上,她一夜都沒睡熟。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今後的生活將和從前涇渭分明。
看看表,才六點,或許該去做頓早餐吧!唉,現在是別人的老婆了,而且點拿了老板的錢,就該好好工作的心情。
她梳洗完,輕聲地走到廚房,開了冰箱才發現什麼都沒有。
沈靜愣了一會兒,決定出去買早餐。她很地快回房換件衣服,便出門去了。
大清早,柏油路上好似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人少、車少,台北市的清晨有一股難以言喻的舒適氣息。沉靜轉了兩個彎才找到了一家早餐店。賣早餐的阿婆很親切,沈靜開心地買了兩份早餐,哼著小曲兒往回家的路上慢慢踱著。
到了家門口,沈靜從口袋里掏出鑰匙開門。門一開,差點被正想奪門而出的張子揚撞到身上。
「你跑去哪兒了?」張子揚一副氣急敗壞狀,聲音大得沈靜的身子為之一震。老天,看她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想必不知他一起床找不到人有多著急,還以為新娘跑了呢!
「我……我去買早餐啊!」沈靜怯生生地提起雙手,晃了晃塑料袋。張子揚還是一副凶惡狀,她突然想到,或許……
「對不起,或許你都習慣在大飯店吃早餐了。」唉!這種超級富豪的生活,可不是她能想象的。
張子揚瞪了她一眼,「沒這回事,你以後對我說話別那麼見外。」
氣氛又是一片死寂的凝結,兩個人站在原地像是電影的停格畫面。
最後還是張子揚挽著沈靜的肩膀往屋里走,他很夸張地吸了一口氣,「嗯,好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