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忙完後,再度走進麥筱竹的房間。
只見趴在床沿陪麥筱竹的麥倩妤正披散著一頭烏絲,睡容香甜在沉醉在夢鄉。
歐漢文輕輕地關上門。窗外夜幕漸垂,他扭開一盞昏黃的燈後,悄悄離去。
第五章
歐漢文為了做一個稱職的「代理爸爸」,每天晚上都會抽空到麥倩妤住的地方報到。連續半個月,他和楚帆一樣,差不多是這間屋子的一分子了。
「歐爸爸,‘私生子’是罵人的話,對不對?」麥筱竹一邊玩著歐漢文的濃眉,一邊語意不定地問道。
「誰跟你提這三個字的?」歐漢文緊張地看著其他人的反應。
麥倩妤忙著清理廚房的大小碗盤,楊清昀和楚帆在陽台上談論學校的事務。
客廳里就只有他和筱竹。
「隔壁的賴媽媽跟吳女乃女乃說我是一個私生子。她們看見我就不說話了,我猜,她們大概是罵我不乖吧。」
「這些婆娘!」
「什麼是婆娘啊?」
「在背後批評別人的女人就是長舌的婆娘。小孩子不要听她們亂講話。」
「哦———可是,我還是不知道什麼叫私生子啊!」
麥筱竹非打破砂鍋問到底不可。
「筱竹不是私生子,你是大家的寶貝。」歐漢文將麥筱竹的臉頰貼在他的鼻尖,「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說這三個字,好不好?」
「讓我想一想。」麥筱竹說完偏著頭思索,然後像個大小人似地說︰「好吧!但是,歐爸爸得帶筱竹到那個有好大的花園的家哦。」
麥筱竹指的是歐家的老宅第。歐漢文曾經跟她形容過他的生長地方和家鄉地親人。
「那有什麼問題呢。」歐漢文一口答應,他正想約麥倩妤母女南下一趟。
他想回家,但是欠缺掩飾情怯的藉口。筱竹和婷婷如此神似,正好是一個有趣的話題,他迫不及待地想讓許久未見的家人分享他的滿足感。
※※※
一坐定位,李維妮便閉上眼楮,把自己鎖在隨身听流泄出來國度里。這是她的一貫動作,上機後立刻將自己沉澱下來。
「Vini……」
李維妮隱約听見她的英文名字,她輕啟眼,尋找聲音的來源。
「你真的是Vini。」那道男聲再度揚起。
李維妮站起身人後面兩排座位瞧,陸家揚正站在走道上,他的手上拎著一只公事包。
李維妮抽了一口氣,立刻回身坐下。
「對不起,她是我的朋友,可不可以請你坐到後面那個位子?」陸家揚走到李維妮的鄰座位置旁,低來,態度廉和地對著座位上的中年婦女說。
不要!不要答應他。李維妮在心里禱告。
「小倆口吵架啊!女人嘛,多讓她一點啦。」那個中年婦女離坐之前口中嘮叨地念著。
李維妮不敢有所動作,她雙手交握,目光呆滯地屏息靜待下一步的狀況。
她不是怕陸家揚,而是怕自己滿滿的思念會不自覺地泄漏她的秘密。
她之前閉目沉思時正是徜徉在一片綠茵原野,領著她共舞大自然的人正是陸家揚。
「要回台灣啊?」陸家揚把手上的公事包放在腿上,兩手擱在公事包上隨意地彈指。
多麼熟悉的小動作呀!李維妮記得陸家揚只有在緊張的時候才會做出這種小動作。
他在緊張什麼?
「你還在為上次的誤會生氣嗎?」
「誤會嗎?」想到陸家揚對她的評語——紐約番婆,李維妮就一肚子火。若照她的本性,鐵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但是,她居然用百般委屈的口吻反問。
她的柔弱語高加上千嬌百媚的儀態,讓陸家揚突生一股特殊的情愫。
「你和以前差好多……比以前漂亮……溫雅……」
陸家揚不知為何,說話竟然結結巴巴。
「那是因為……我以前是紐約的番婆嘛。」李維妮听出陸家揚的不安,心頭反倒穩定,她漸漸恢復犀辣的舌上功夫。
「我不是故意要給你難堪,實在是……」陸家揚的舌頭又不听指揮了。
「怎樣?」李維妮倒想中听听陸家揚如何打圓場。
「朋友一場,饒了我吧。」
「你算什麼朋友啊!朋友會消失七年,不留任何汛息嗎?」李維妮想到自己耗了七年的寶貝青春苦苦等候陸家揚,如今見著心儀的人了,對方卻依然當她是普通的朋友。此番造化,令她欷吁不已。
「身不由已,我有我的苦衷。」
「大忙人嘛!」李維妮故意糗他。
「離開紐約前,我是落魄的留學生。一回到台灣,有太多太多的問題等著我去解決,有太多太多不相干的人等著揭我父親的瘡疤,我必須保護我的家人、保持我的形象。說難听一點,簡直是制造假象來迎合眾人的眼光。」陸家揚漲紅脖子,激動地為自己辯解。
「如果你當我們是朋友,就該信任我們才對呀!」
「那票人里有幾個是像歐米這樣值得交心的朋友?」
「你卻連他都不聯絡。」連帶斷絕了她與他的聯系,這才是李維妮嬌瞠的重點。
「我是故意和他保持距離。」
「怎麼說?」
「他那個醋勁大的男朋友三番兩次對我施以厲色,尤其是我和薇薇安分手的時候,他更是經常找我要人。
背負這種莫須有的罪狀,我哪敢再和他稱兄道弟啊!」
薇薇安。這個名字宛如細我般地刮過李維妮的心,不見血痕,卻痛楚難受。
「史蒂夫當然找不到他。那段時間,他天天陪著薇薇安,哪來的時間理史蒂夫。」李維妮酸溜溜地說。
這份酸意源自她對薇薇安的妒意?不管薇薇安是情場得意或情場失利,身邊的男人都是出類拔萃的。
但她的這番話听在陸家揚的耳里,別有一番意味。
他以為她在吃薇薇安的醋,因為她喜歡歐漢文。
「我不知道這件事。」陸家揚不認為歐漢文在他和薇薇安分手後照顧她是一件失常的事,他認識的歐漢文就是會做這種婆婆媽媽的事。「但我不意外。」
「他根本不理會史蒂大。」
「他不理會史蒂夫,那你應該高興啊!」
「當然,史蒂夫根本是個爛貨!」話一出口,李維妮才警覺到附近的異樣眼光,想到自己的淑女裝扮是不該在公眾場合叫囂的。
「有意思。」
這個損人的共識一下子拉近兩人的意識距離。
「看來,我們應該歃血為盟才對。」陸家揚的壓迫感消失後,代之的是昔日的熟稔和同性友誼般的自在。
「怎麼說?」
「只要我們聯手出擊,歐米這小子不就又回到你的身邊了?」陸家揚朝李維妮擠眉弄眼地道。
李維妮可以想像陸家揚仍心系薇薇安,他想再壓佳人芳心。
但是,歐漢文關她何事了?
「我要他干嘛?」
「你想干嘛就干嘛啊。」陸家揚噗哧一笑,接著哈哈大笑出聲,引來座玲內內幾十只翻白的眼楮。
李維妮則是面紅耳赤地愣在位置上。
他誤會了。她又氣又好笑。「我和他根本是絕緣體,他對任何一個女人都是這樣。」
「你是說,他到現在不是個GAY。」陸家揚明明親耳听到歐漢文說他最愛還是女人呀!
「他追女人,被男人追。你說,他是GAY嗎?」歐漢文是不是GAY,李維妮最清楚不過,但是,她不願坦言他的隱私。
李維妮的回答讓陸家揚錯愕。
「原來,他真的是一個雙性戀者。」
李維妮正要開口反駁陸家揚的說詞時,後排的座位突然發出一陣哀號。是個女人的喊叫聲。
「幫幫忙呀!」說話的提一個男人。
陸家揚立刻站起來轉身探個究竟,李維妮也跟著往後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