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庭接過來,恍惚地問︰「她去找您,她還好嗎?」
「你怎樣,她就怎樣。她要你好好保重身體。」展媽媽轉述展然的話說。
握緊那封信,皓庭哀傷的眼神望向遠處,好想見展然。她嬌美的臉龐、甜蜜的笑容、慧黠的雙眸……皓庭用力甩甩頭,不能再想,否則他會克制不住而飛回展然身邊。他不能忘記禾太太淒慘的哭喊,不能讓展然面對這一天,不能!不能!
他低下頭,打開手中的信——
我從沒想到你居然會如此對我,不見我一面、不听我感受。我不了解,你怎麼可以如此輕松地退卻?你為什麼要以悲觀的態度來面對你的人生呢?又為什麼要以悲觀的態度來決定我的人生呢?沒有你在我身邊,生死都是一樣的,但生卻比死更難過;你的保護造成我的傷痛,你可曾想過?我會等,等你給我一個更好的解釋。
展然
「展然寫些什麼?」展媽媽見皓庭臉色凝重,好奇地問。
「她恨我。」皓庭無意識地回答。
「她說她無法恨你,她親口告訴我的。」展媽媽困惑地說。
「別說了,我們走吧。我租到一個房子,環境很好,價格也不錯,左右鄰居更是熱情、好相處,我想您會喜歡這地方的,雖然不及台北熱鬧,但是您……」
「你不必太擔心我,我在哪里生活都是一樣過日子。倒是你,好好去想一想你自己的事吧,難道你打算獨老終生?我不拿傳宗接代的理由來逼迫你,但是你真的不讓子孫承歡我膝下嗎?想一想吧。」展媽媽嘆口氣往機場外走,留下皓庭在原地若有所思。
第七章
帶著沉重的步伐,拖著沉甸的行李,展然踏出機場,看向有點烏黑的天空。恐怕又要下雨了。三年前離開時,也是下著雨,也是帶著一顆惆悵的心;這種心境大概只有老天爺了解,所以它陪著她哭泣,哀悼著逝去的戀情。而她至今還仍然在補救一顆破碎的心。
「唉。」輕吐一口氣。
「展然!展然!」在嘈雜的人群中,有一人的聲音清脆地響起。
展然順勢看過去,見展珩伸長了脖子在禁止停車的車道上大聲呼喊。展然趕緊拉著行李跑過去,把行李扔進後車廂,坐上車。
「這麼遠還看得到我,不容易。」展然露齒一笑說。
「廢話!全世界的人走出機場都在引頸而望,看自己的親人、朋友有沒有來接機;只有你是對著天空發呆,那麼明顯的目標,要找有何困難。」展珩嗤鼻地說。
「三年不見,對我說話就不能溫和點嗎?」展然搖搖頭,老哥還是沒變,依舊是缺口德。
「喂,我還沒說你呢!三年都不回來一次,就算中國的新年你沒放假,那西洋的聖誕節呢?信無法代表人,爸媽都很想你。」展珩責備卻又帶著不舍的語氣說。
展然沒回話,只是默默地看著窗外。她逃避了三年,這三年來,她克制自己的思鄉情緒,在異地半工半讀,藉著忙碌來忘懷一些深藏的記憶。三年後她學成了,卻也明白就算再忙碌、時間再久、距離再遠,她始終無法忘懷那份深情與執著,所以她整裝回家,不再徘徊,不再逗留。
見展然沒回話,展珩瞄一下展然。姣美的臉龐上仍帶著深深的哀愁,他心底不禁嘆息。
「他調回台北有一年了。」展珩靜靜地說了一句。
展然一听,有些吃驚。
「跟你同單位?」
「沒有。他調駐派出所,我們不同分局。」展珩解釋道。
「你見過他?」展然好奇問。
「沒有。這三年來他和你一樣,對我而言,就像是失蹤人口,沒有一通電話、一句問候。或許是他還不想和我聯絡吧,所以我也沒打擾他,等他想找我時,就會給我通電話了。」展珩體諒皓庭的心情。
「或許他是徹底地要和我斷了吧。」淚水從眼角溢出,展然苦澀地說。
「這你早知道的不是嗎?」心疼地回答。
在這三年來,她的離鄉背井,是逃避,卻也是想給他空間、時間去衡量、去理清一切。三年來,她好盼望他回首,她無時無刻不希望他會出現在她眼前,告訴她,他可以愛她,可以給她幸福。如果他不出現,也沒關系,至少給她一通電話,告訴她,他想她!很傻,對不對?她天天盼、月月盼、年年盼……展然咬緊唇,硬吞下一肚子的心酸;她不能說,她不想再讓家人為她難過。她蹙緊眉頭,閉上雙眸,不再說話。
見展然沉默不語,展珩也沒再多說什麼,只是專注地開車回台北。
不到四十五分鐘的時間,就回到闊別已久的家,展然在外佇立了好一會兒,才走進門。
「爸、媽,我回來了。」展然輕柔、溫和地喊著。
顏父、顏母趕緊迎上來。顏母激動地拉著展然的手,輕撫著展然的臉。
「這麼久都不回來,你想急死我嗎?看你!我就知道你在那生活過得不好,那麼瘦……」
「媽,瘦歸瘦,我的身體還是很健康呀,別擔心。」展然安撫母親激動的情緒。
「回來就好。三年不見,展然可又變漂亮嘍。前幾天有個什麼文賢的來這,說他是你的朋友,男朋友嗎?」顏父欣慰地開口。
「我沒有男朋友。」展然臉一沉,不再多說一句,拉著行李箱往房間走。
「早就告訴你們,要展然喜歡上那油嘴滑舌的小子,等下輩子吧。」展珩悻悻然地扔下幾句話,也走進房。
剩兩老在那相對瞪眼,久久,顏父才說︰
「說老實話,我還是比較喜歡皓庭。三年了,不知道他過得好不好?」
「別提他行不行?是他不要展然的,你總不能希望展然一輩子不嫁吧。當年書岩追求展然時,卻因皓庭的出現,而令書岩遠走他鄉,音訊全無。現在呢?皓庭也是,同住一個城市,卻避不見面。所以文賢那小子雖然有些油條,可是對展然倒挺用心的……」
「你別忘了,展然對他並無意思。」顏父提醒。
「可是剛才你提到他,展然的模樣像吃醋。」
「是嗎?我倒覺得不屑。」
兩老對看,又不敢問展然,只有忍住滿月復的好奇,等著展然的表現。
接下來好幾天,那位名喚林文賢的男子約了展然好幾次,展然沒有拒絕,也赴了好幾次約。可是,展然的神情沒有戀愛女子的喜悅,看在兩老心里,有些疑問,也有莫名的恐懼;難道展然這三年來不曾忘掉過「他」?
今天,文賢又準時八點到顏家來報到。顏母熱心地招呼文賢在客廳坐下。
「展然、展然,林先生來了。」顏母叫著。
沒有回聲。顏母尷尬地笑一下。
文賢微笑著,低聲說︰
「我去看一看她好了。」
「這……」顏母覺得不妥,正要拉住文賢,他早就轉身走上樓梯。
他不太清楚展然是在哪個房間,卻見有一房間門微開,只見展然坐在書桌前看著一本書;雖說看著書,可手上卻拿著一張照片。這情景他在美國已見過多次,只是從沒看過照片中究竟是什麼。
「展然。」叫一聲。
展然趕緊合上書。「你……你來啦,你到樓下等我一下,我換好衣服就來。」展然趕緊將書放進抽屜,走出來說。
「好。」文賢說。
展然走進另一房間,關上門。文賢見狀,立即輕聲打開剛才那扇門,走到書桌前,從抽屜拿出那本書,隨意一翻,一張照片掉落;他趕緊將書放回抽屜,撿起那張照片。一見照片中的人不禁令他勃然大怒,心生妒意,他本想將照片撕碎,但念頭一轉,他冷笑一聲,將相片放入上衣口袋,再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在展然換好衣服前,趕緊溜回到客廳。沒過多久,展然才緩緩從樓上走下來。她施了淡妝,更加清麗動人,文賢看了有些發呆。在一旁見此景的顏母,心中不免有些高興,心想展然有了新對象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