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很要面子的,在地方上又是有頭有臉的大寨主,怎能容許有人「笑」話他?所以,他決定打消逼兒子娶親的念頭。
「不!爹,我要娶她,而且是非她不娶。」黎愷一改往常抗拒婚事的態度,堅定地說。
「什麼?你你你……要娶那個愛吃鬼?!」昏了昏了,這孽子該不會是認真的吧?
當下黎愷在黎易水的心中立刻淪為「孽子」。
「沒錯,我要娶她!還要盡快!」
方才文斌也坦承對她的感覺還不錯,若是任由婚事拖延下去,只有壞處沒有好處。
不經意地,他瞥見文斌漾在唇畔的笑意。
這可奇了!他不是應該露出喜歡的對象被搶的悲傷模樣嗎?為何現在他竟然在笑?!
他如果再深思下去,應當可以察覺出文斌眼中的深意,但他並沒有,因為他的一顆心全放在自己的婚事上。
「娶寧朝嬋?要盡快?啊!我真的要昏了……」黎易水兩眼一翻,想佯裝昏厥來逃避責任。
哪知,他都眼楮痙攣了,但腦子還是清醒的,昏不了。可是現在身子搖搖晃晃,要是沒人扶著,他就要倒在冰冷的地板上,而且要用「砰」地一聲來增強效果……嗚!他不要呀!
都怪他要昏之前沒先把虎皮厚地毯鋪好,這不要倒不?
「爹,你不要裝了。不管你怎麼說,我就是娶定她了!」黎愷的話再次重擊黎易水。
「啊?那不行!你到底知不知道,她是涼城出了名的愛吃鬼啊!」
早知道就不逼他了,瞧他用那個「天女散花」的招數給他挑了個什麼媳婦?他是千百個不願意接受啊!
既然想裝昏被識破,黎易水只好再使出必殺的絕招--挑撥離間。
「我知道。」黎愷可不打算在婚禮舉行之前揭穿她的把戲,免得花苑的嬤嬤反悔不讓她嫁進朔方寨。
想到她利用這個「歪招」來保住自己的清白,黎愷對她有著贊許,且更深的愛意漫流在心間。
「那你還……」
「我們家大業大,還怕她一個姑娘吃嗎?再說,花苑的鴇母都養得起她了,咱們朔方寨要是養她不起,豈不被笑話?」黎愷針對黎易水的好面子攻下去。
「你這麼說也是沒錯,可是……」
「沒什麼好可是的。來人吶!把黃歷拿來……爹,你選蚌日子吧!」黎愷大聲一喝,硬是要黎易水在今天答應這樁婚事。
啥?他是打算霸王硬上弓就對了,是吧?
黎易水瞪著黎愷。這小子,居然把他爹的肉身壓在地上踩?!算他狠!
花苑里的姑娘溫柔多嬌,有時連知府大人都會招待外來的官員在此「紓解身心」;一來有男人的大力支持,二來有官方當靠山,所以花苑在涼城算是很出名的。
正因為如此,花苑代代傳承都必須比別家妓院辛苦,訓練姑娘的手腕自然與尋常姑娘不同。
舉凡琴、棋、書、畫要會不說,連騎馬、射箭、舞劍都要會上那麼一些,以顯示出姑娘們的與眾不同。也因為這樣,被誤以為只會吃的寧朝嬋,總是在橙姑的瞪視下學藝,免得傳出去笑掉別人的大牙。
學習之路不能算是辛苦,只能說是不自在。
這天,她還在睡覺,便被小齡挖起來,說什麼嬤嬤千里迢迢從洛陽請來的夫子已經到了,要她梳妝打扮好生迎接。
她還處在擔憂得和黎愷成親的情緒低潮中,哪有心思上課?
嬤嬤真是嚴厲……
「朝嬋,坐正一點,兩手平放在膝頭!」
橙姑領著夫子進門,就見到她扭來動去、四肢沒個安分。
「喔。」
嬤嬤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在她前方三尺遠的小幾上擺放著香噴噴、還在冒煙的湯包子,而且有四籠這麼多哦!此外還有雞與一只乳鴿……
這些全吃下去,不撐破肚子才怪!可她不想讓嬤嬤有揭穿她伎倆的機會,只好硬著頭皮承受了,回頭看是要吐還是要瀉,一場難受勢必是免不了的。
「只要妳向夫子學會詩經一首,就可以吃一籠湯包子,懂嗎?」橙姑說明了規則。
早知道朝嬋會被朔方寨少寨主選上,她就不花那個銀子請夫子來了;不過既然對方都已經遠從洛陽過來,好歹也要做做樣子,給朝嬋惡補一下。
「一首?」嬤嬤未免也太看不起她了吧?!寧朝嬋舌忝了舌忝嘴唇,裝出饞樣。
橙姑斜睨了她一眼。「怎麼,嫌多啊?」一首詩才幾個字,多念幾次就會了,這丫頭還想跟她討價還價?!虧她肯接受像她這種蝕本姑娘。
「沒沒沒有。」她望著夫子。「夫子,快開始吧!」
「好的。首先這首是古詩十九首之二『青青河畔草』,請跟著我念︰青青河畔草,郁郁園中柳……」夫子隨口念了首情詩,意境也算符合花苑和花娘的形象。
「青青河畔草……蕩子行不歸,空床難獨守。」寧朝嬋跟著夫子逐句念了一遍,完全沒有半點生疏或不解的模樣,心里想著事情愈早結束對她愈有利。
「好,我們再從頭念一次。青青河畔草……」
照本宣科跟著念完後,寧朝嬋還挑戰極限,囂張地自行再念一次,總共五十余字,一字不漏地盡數由她口里吐出。
一片靜悄悄……
在場臂看教學進度的橙姑、小齡、夫子,還有幾個無聊的姊妹們,全都看傻了眼。
寧朝嬋挑眉,得意洋洋地說︰「我要吃嘍!」伸手去拿湯包子,佯裝出等不及的貪吃樣子。
張大嘴,用力給它咬下去,滋地一聲,湯汁往嘴角方向流;不可浪費的原則讓她及時探出粉舌,力挽狂瀾地將它攔截,放回口內。
「嗯,好吃……」左手拿一個、右手也拿一個,送進嘴里咬兩下,餡兒就自動融化了。
好棒,可以不用咬到牙酸哩!她邊想著邊將剩下的一半送進嘴里,準備趕緊吃完就離開。
一籠湯包子雖然不是她的底限,可她不想回味那吃撐了的滋味。
「這、這是怎麼回事?」夫子相當吃驚,納悶地問橙姑。「妳之前不是在信里說她最大的興趣就是吃,對其他才藝沒什麼興趣,還要我有耐心些嗎?可我看她……不像妳說的那樣呀!」
「呃……說實在的,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橙姑也很意外。「不管她了,夫子,趁現在再多教她一些,不過可不可以先別學詩,改教她一點狐媚之術?」
夫子想想也是,隨即要人去打開他的書箱,拿出壓箱寶--圖出來。
「來,妳先過來看這幅。」他翻開第一頁,要寧朝嬋看。
「吃完啦!」寧朝嬋咽下最後一口肉餡,不文雅的拍著肚子,與小齡交換了個眼神,便從椅上站了起來,直接往外走去。
「等等,妳要去哪里?」
「早膳吃完了,我要去補個眠,各位下午見……」
橙姑拉住她。「見妳個頭。妳現在要跟著夫子學念詩,怎麼可以跑回去睡覺?!」這丫頭想跟她裝傻,沒這麼容易。
她皺著眉頭。「我不是念過一首了嗎?今天的進度已經完成啦!」嬤嬤怎麼比她還健忘?
「那我問妳,妳剛才念了什麼詩?」
「啥?什麼詩?」
她一臉憨傻的模樣教橙姑見了,心里是又氣又著急。「妳竟然忘記了?」
「嘿嘿……是忘了。」寧朝嬋也不否認,低著頭尷尬陪笑。
「妳妳妳,氣死我了!」分明是來騙她的湯包子,她怎麼又上了一次當?
橙姑怒火升起,正欲張口教訓她,孰料前方卻傳來叫嚷--
「嬤嬤,妳在哪兒?黎寨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