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阿姨,爛月餅打我啦!」一見有大人來主持正義,臭皮蛋一下便忘了方才他欺負的人正是人家的寶貝兒子。
「好,不哭不哭,男孩子要勇敢一點,來,我送你回家。」就這樣,施太太領著兒子與凌芝恩一同送皮蛋回家。幸好,皮蛋就住在離他們家兩個巷口而已。
只不過,這短短的距離卻變得好漫長,因為皮蛋的哭聲實在是又響亮又難听。
呼,跟濕小孩很有的拼啊。凌芝恩想。
不過,凌芝恩怎麼也沒想到的是,這突然的意外,竟改變了她跟施佳駿的井水河水關系。
原本打算互不往來的小小堅持,卻在這樣的英雄救……呃,是美女救英……不對,是大姐大救狗熊後有了改變。
只不過,這改變卻在當晚讓凌芝恩狠狠地被老爸給修理了一頓。
可以想見,當凌天賜氣憤地看到自己買的新皮鞋,變成養蝌蚪的小水池;家里的床單全被剪成一條一條地綁成繩子掛在樓中樓的樓梯上,成為女泰山「哦伊哦伊哦」的樹藤;昂貴的黑豆洗面女乃被拿來擠成一坨一坨的假大便排放在馬桶上;然後又有人來告狀說他女兒打傷人的那一刻,他的怒氣會燒燒燒燒燒成怎樣了!他只有狠打她小屁屁,而沒失手把她打死,算凌芝恩命大,算凌天賜脾氣好;沒被這樣的小女兒氣瘋,他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然,凌芝恩卻不明白老爸打她的真正原因,她只知道她的從來沒有那麼痛過,而這一切都是那個濕布丁害的!
那個討厭的愛哭鬼,早知道就讓他被皮蛋揍得扁扁的!
趴在床上,凌芝恩哀叫著她發紅的小屁屁。
而隔壁四樓的施佳駿躺在床上,卻心情異常地好,因為他開始覺得喜歡起上學了,因為有她,那個騎著狗,好威風的女生啊!哇……他的偶像……
同樣的夜,兩個同樣只有四歲的小小孩,就從這樣雲泥之差的天地心情里開始了他們兩小無猜的歲月、青梅竹馬的情誼。
而他們的未來,還長得很呢。
仲夏,在夏蟬結伴高唱「夏天里的一把火」時,「智美國小」四年六班的班級也在高嚷著「女生愛男生,愛情真偉大」!
「哦--女生愛男生,月餅愛布丁,羞羞臉呀羞羞臉!」由臭皮蛋帶頭的六、七個男同學站在班級後頭圍著一男一女又唱又說著。
這一男一女沒別人,正是那小冤家小月餅和濕布丁。
「臭皮蛋,你再敢亂說,信不信我揍扁你!」發育良好,才國小四年級就已經長到一五八公分的凌芝恩不客氣地又作勢要揮拳。
「哦,女生保護男生,羞羞羞!」臭皮蛋不怕死地繼續用食指劃著臉頰,表示羞羞羞。而此刻的他和凌芝恩相比,不過是一個小不隆咚的小男生。
「臭皮蛋,呼你死!」凌芝恩回頭見布丁又被他們講到滿臉濕漉漉,她火大地直接沖向男生群,而目標則是鎖定那個帶頭作亂的臭皮蛋。
從幼兒園到現在,長年累月的經驗使然,臭皮蛋面對月餅的攻擊,早研發出一套應對措施了。現在,只見她又沖來要打他,他立即手俐腳落地閃到一邊,並單手撐著桌面,輕松地將身體躍出窗外,然後疾奔又疾呼著那句凌芝恩最討厭的句子︰
「女生愛男生,月餅愛布丁!女生愛男生,月餅愛布丁……」幾個小嘍就這樣跟著皮蛋奔跑在長廊上一遍一遍地廣播吟頌著。
凌芝恩追出去,腳快地飛踹了一個跑得慢的同伙發泄後,她便不再追去了。
因為這臭皮蛋跑得愈來愈快,她已經不太追得上他了,所以她也懶得為他浪費時間與體力。
「死小孩,可惡,從小到大都是這麼壞!」凌芝恩一邊罵一邊回到教室。看到濕小孩又在臉上制造布丁,她不客氣地露出一抹嫌棄。「喂,你還在哭呀,有什麼好哭的。」
「嗚……」
「還哭,小心我扁你哦!」她不只是威脅,她是真的會打他。因為,她說過了,能欺負他的人只有她,誰教她身負著得「好好照顧」他的重責大任。
「月……月餅……妳對我最好了。」淚水和布丁交織成的特制上石流在他的小臉上泛濫成災,看來一發不可收拾,可以預測這回災情又是慘重。
「我可以再對你『更好』!」看著他那張一年到頭彷佛沒干爽過與干淨過的臉,她揚起她的拳頭,似笑非笑地對他說著。
「月餅……我……我也喜歡妳,我以後……會……會娶妳的。」沒听懂凌芝恩「更好」的真正意思,施佳駿滿心感動地說出他對她的承諾。向來軟弱與害怕的小臉難得出現一抹肯定的堅決,因為她是他有記憶以來對他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小小心靈里的女王,每回看她坐在戰士的背上命令著別的小朋友,他就為她著迷啊。
「什麼!」凌芝睹摧佛听到什麼彗星撞地球的恐怖新聞,她聞言被驚駭地從椅子上跳起來,然後,因為她沖力過大,結果她又撞到身後的桌椅,登時,教室里發出了乒乒乓乓的巨響,把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過來。
「月餅!」施佳駿見狀急得大叫,並要上前拉她。
「走開!濕小孩,你……你氣死我了!」
「妳……為什麼氣死妳了?」施佳駿一臉的無辜。
「氣你說的笑話!」
「笑話?」沒呀,他剛才沒說笑話呀。
「你……永遠不準你再說那句話,不然我會揍扁你!」她再一次以拳頭警告。
「哪一句?」他還是不懂,他到底說了什麼讓她那麼那麼那麼地生氣?
「你說要娶我的那一句!」凌芝恩被他的白痴給惹得怒火熊熊燒,不自覺地,放大的音量簡直可以傳遍教室方圓十公里的範圍。
而,話出口了,她才察覺到自己犯了什麼錯誤。
「哦--布丁要娶月餅耶!」
「哦,承認你們相親相愛的吧。」同班同學很有默契的,又開始那套男生愛女生的羞羞論,然後,上課鐘聲響起,當所有的同學都回到教室的那一刻,他們小夫妻倆的風流韻事也傳遍了每個人的耳中。
「死布丁!我討厭你,討厭死你了,我再也不要跟你說話!」想當然,凌芝恩是快氣瘋了。
施佳駿無辜地看著她的厭惡,臉上的河流再次成災,這回是一發不可收拾的土石流。
「嗚……妳……妳……妳討厭我……妳……嗚……」怎麼辦,她是他最好的朋友了,她居然說她討厭他,再不跟他說話了。
「施佳駿,你『又』在哭什麼了?」在鐘聲後的一分鐘立即到教室的美勞老師蹙眉問道。
「嗚……嗚……她……她……嗚……」如果連她都不理他了,那他該怎麼辦?
「凌芝恩,妳『又』欺負同學了?」美勞老師原本就略帶縐紋的臉,現下更因她的緊皺而擠出幾條紋路。
「我沒有!」凌芝恩大喊著她的無辜。
「還說沒有,施佳駿明明就指妳。」美勞老師著實為他們兩個頭疼著,因為一個是男生愛哭個不停,一個是女生暴力得讓人無法想象。
「不是那樣的!」天,為什麼只要有壞事,他們都只想得到她這唯一嫌疑犯?
「不然怎樣?不然他為什麼要哭?」輕輕用食指將微落的眼鏡推上鼻梁,美勞老師準備好時間听她解釋。
「因為……因為他……因為……」哎喲,這要怎麼講?總不能說他想要娶她,而她拒絕,所以害他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