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我很喜歡,早知道大阿姨有這麼好的手藝,我今天不吃早飯就來的。」
風荷與菊仙倒是一見如故,她已在隨口和菊仙打趣了。何況,這松糕也確實好吃。
「風荷小姐要是喜歡,以後啊。我天天做給你吃,」大阿姨高興得嘴都合不攏。
一听這話,文玉就抿著嘴笑了。
風荷也立刻覺察到。這是菊仙在暗示她和亦寒成親後住
到這里的事呢,臉上不由得泛起一層紅暈。
「大阿姨,這話是你親口說的,到那時,可別賴帳啊!」
風荷那害羞的模樣.更讓亦寒愛憐,他故意用這話逗風
荷。
當著文玉與菊仙的面,亦寒的話讓風荷窘得只恨無地縫
可鑽。她又急又惱地叫道︰
「亦寒,你……」
誰知這反而引得文玉、菊仙和亦寒一齊哈哈大笑起來。
「大阿姨。你快來看看,紅燒肉里放這些糖夠不夠?」
突然傳來繡蓮的叫聲。她正站在通廚房的那道門口,不耐煩地叫道。
「好。我來,我來。」大阿姨急匆匆地到廚房去了。
客堂間里只留下文玉、亦寒和風荷三人。
文玉隨便地問起風荷家中的情況,父親是不是很忙,母親身體可好,以及哥哥出國的事等等。
風荷—一回答著。她總感到,這看似隨口的閑聊,大約就包含著亦寒母親對自己的審察,剛才吃松糕時的愉快心情忽然消失了。
文玉對風荷很滿意。從幾件小事上,她已看出,風荷性格柔和、溫順。很听亦寒的話。比如,她明明不想吃東西,但亦寒讓她吃,她也就吃了雞蛋又吃松糕。
那個時代,婆婆對媳婦有各色各樣要求,但文玉覺得自己不必那麼老派,要盡量開明些。那麼。如果兒媳婦能夠尊敬老人,又能依順兒子,不就行了嗎?
同風荷談話,使文玉很愉快。她覺得這個女孩于,心地坦白,說話誠懇,毫不矯揉造作。顯然從小就很有教養。
文玉啊,文玉,說不定老來你還真能和兒子媳婦一起過上幾年舒舒心心的日子呢。如果他們再能早點兒給我添個孫子,那我就心滿意足了。
靠在藤椅上,文玉不禁想入非非了。
那邊,長沙發上,亦寒正在風荷耳邊喁喁私語著。
今天菊仙在廚房里是呆不住了。
她真想能多看幾眼風荷那俏麗可愛的面容,多听幾聲那清脆甜女敕的嗓音。
她自己都覺得奇怪,怎麼會如此喜歡這個初次見面的姑娘,仿佛兩個人有著夙世因緣一般。
這個幼子早夭、半生守寡的可憐女人,這會兒就像是得了個滿意的兒媳婦那樣高興和激動。
她快快地趕完了廚房的活,又來到客堂里,有點不好意思地表白道︰
「午飯都弄好了。開飯還早吧?」
文玉看了一眼自鳴鐘,十一點剛過,又膘膘亦寒和風荷,見他們正談得興濃,知道他們剛吃過東西,不會餓,便對菊仙點點頭,表示可以等一等。
菊仙也正中下懷,找個好角度,細細地端詳起風荷來。
「繡蓮呢?」文玉半天不見繡蓮,不知她是否還在廚房,便問了菊仙一句。
「地上去換件衣服。剛才在廚房里,她不小心潑了點湯、把衣服弄髒了。」
丙然,不一會兒,繡蓮就下樓來了。
她換了一身湖綠色繡花夾旗袍,下面穿著雙顏色與之相配的半高跟繡花鞋,倒也亭亭玉立,清新宜人。
「繡蓮姐,你真漂亮,」風荷不覺由衷地贊嘆。
看著繡蓮穿的那雙鞋,她突然想起了什麼,邊打開身旁的提包,邊說︰
「繡蓮姐,你要的拖鞋面,我繡好了。」
原來繡蓮從亦寒那里知道風荷精于剪紙和刺繡,早就托亦寒求風荷給她做一雙拖鞋面子,風荷也早答應了。可是直到今天才算交差。
這是一雙以乳白色緞子做底的繡花鞋面。
「唷,先讓我看看,」文玉跟風荷靠得近,所以還沒等繡蓮拿到手,她先接了過去,只看了一眼,就興奮地叫起來︰「 ,太漂亮了。這花樣、配線、繡工,實在好得沒法說!菊仙姐,你快來看。」
菊仙和繡蓮都湊過去就著文玉伸直的手,仔細觀看。嘴里也嘖嘖地贊個不停。
亦寒輕摟著風荷靠在沙發上,欣賞著欣賞鞋面的人們。
突然,誰都沒有注意到,菊仙的笑容僵住了。她仿佛想起了什麼似地迅速朝風荷投去一瞥眼光。接著伸出手去,從文玉手里拿過鞋面。
「哎,大阿姨,這是風荷給找的,你可別搶!」繡蓮打趣道。
「真的,別說你大阿姨,連我看了都眼饞呢,」文玉滿心歡喜地說.「風荷,你的活做得真好!現在的年輕人,我看沒幾個有你這本事的。」
她已非常喜歡這個心靈手巧的未來兒媳婦了。
「媽.別再夸她了,我要吃醋啦!」亦寒裝得一本正經地抗議道。
文玉朗聲笑了。她很少有如此開懷舒暢的時候。見菊仙悶著頭,還在盯著那雙鞋面,她說︰
「怎麼樣?菊仙姐,比你我的手藝都要高明多了吧?」
真奇怪,菊仙竟好像沒听見,不動也不說話。
「瞧,大阿姨都看呆了,」繡蓮笑著.然後湊到菊仙耳邊、故意大喝一聲︰「大阿姨!」
菊仙猛一哆嗦,手里捏的拖鞋面差點兒掉到地上。
「大阿姨,玉姑問你話呢,」繡蓮說。
「啊?哦,對,對.好,真好……」
菊仙含含糊糊、斷斷續續的胡亂應答又把大家逗笑了。連風荷也禁不住掩口而笑。
菊仙定了定神,走到風荷跟前說︰
「小姐,這花樣是從哪里來的?」
「大阿姨.人家風荷繡花,向來是自己畫花樣,外面賣的那些,她才看不上呢,」繡蓮搶著代風荷回答。一面朝風荷飛去一個媚眼,顯示著她倆的熟識和要好。
「這個花樣倒不是我畫的。家中有件舊衣服,上面繡著這個花樣,我看頂合適給繡蓮用,就描上去了。」風荷認認真真地說明。
「唔……是什麼舊衣服?我是說,是誰的……」菊仙還在刨根問底。
「是我小時候穿的一件衫子……」風荷隨口回答,她有點不明所以。
「你問這干嗎?大阿姨,我看你真是喜歡得糊涂了。」繡蓮也感到奇怪。
菊他一愣,急忙解釋道︰「哦,我只是覺得這花樣好看,又很特別。」
「讓我看看,究竟是什麼好玩藝,引得你們這樣大驚小敝。」亦寒心里為風荷自豪,偏偏裝得漫不經心地從菊仙手中拿過拖鞋面。
他一看,馬上在心中贊嘆,這花樣確實超凡月兌俗︰幾片碧綠的荷葉上托著一朵盛開的荷花和一枝青綠的蓮蓬。荷葉的右邊初看好似臥著一對鴛鴦,細細一辨,原來是兩節小而肥的女敕藕。
「這花樣是有點講究。荷花、蓮蓬、女敕藕既是同根相親,又各有姿色風采。你看荷花像支粉紅色的箭,荷葉像把碧綠的傘、青青的蓮蓬飽滿而多子,那女敕藕多像個白白胖胖的女圭女圭。別小看這簡簡單單幾樣東西的搭配,這里面,實在寄托著農家的理想和風情哩!」亦寒分析得頭頭是道,「大阿姨,你有眼光!」
「大阿姨年輕時候也是個繡花好手,現在年紀大了,眼楮不好使,不常做了。」文玉告訴幾個年輕人。
繡蓮拿過那雙拖鞋面,認真看著說︰
「听表哥這麼一講,這里面倒還真有點兒學問呢!風荷,你真行!」
「繡蓮,你別听他的!」風荷不好意思了,她朝亦寒嬌峻地一瞥,「我只是覺得這花樣很適合你的名字‘繡蓮’。所以就選了它。」
「哎,這花樣也很適合你自己的名字‘風荷’呀。」亦寒卻叫起真來,「蓮葉、蓮蓬和荷花,本來就是同根生的一家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