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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女 第42頁

作者︰晨薔

「誰敢動小迸怪,我馬上撞死在門上!」

男護士猶豫了。啞婆不知從哪兒找出一根繩子,從男護士手中接過小迸怪,就把它系在床腳上。第二天繩子就換成了沉重的鐵鏈,還給小迸怪的嘴套上了皮罩。當時楚楚真恨啞婆剝奪了小迸怪的自由,後來想想,這總算把小迸怪給留下來了。

楚楚從來就不相信自己有什麼精神病。在她停藥停針漸漸恢復理智和思考能力以後,她反反復復前前後後地想過,認定所有這一切都是沈效轅設下的圈套。但使她萬分痛苦的是,她日思夜想百思不得其解︰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難道自己的存在對什麼人是一種威脅?

難道是因為舅舅要拆散自己和辛子安?但為什麼當初滿口贊成,現在又來搞這一套呢?實在想不透這其中的原因。

楚楚畢竟聰穎過人,她想,既然處于如此境地,只有靠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找出路了。她暗暗地盤算著,如何對付沈效轅。

她模索著沈效轅前來的規律。他來得很少,自從她知道哭鬧無用之後,每當沈效轅來時,她就用被子蒙住頭不理睬他。沈效轅也不驚擾她,幾分鐘就走了。

自從上次來過後,算起來,沈效轅好長時間沒露面了。楚楚估計就在這幾天內,他也許會來。便一次又一次地把自己關在衛生間里,對著那殘留一半的鏡片,做著必要的練習。

這一天,沈效轅終于來了。

他驚奇地發現,今天楚楚並未像往常那樣蒙頭大睡,而是坐在床邊,晃蕩著兩條腿,對他傻乎乎地痴笑。

「楚楚,好點兒了嗎?」沈效轅關切地問。

一連問了幾聲,楚楚才似乎認出他來。口齒不清地說道︰

「啊,舅舅,你來看我,瞧,我的病全好了。」

「哦?全好了?」沈效轅將信將疑地問,「那麼,我問你,你的訂婚戒指呀,又是什麼幻廬呀,究竟有沒有呢?」

「什麼戒指,什麼……。你說的什麼,我听不懂。」楚楚翻著白眼,好像很用勁地搜尋記憶,終于還是搖搖頭,「不知道,不記得了……」

「上次你不還哭著鬧著要找回訂婚戒指嗎?你再想想!」沈效轅又叮她一句。

楚楚木然地搖搖頭,嘻嘻一笑︰

「沒有沒有,沒有戒指,什麼都沒有……」

沈效轅的目光透過鏡片,嚴厲而仔細地審視著楚楚︰

「看來,經過這段時間治療,你的病真是大有好轉。」

「舅舅,我要回家。」楚楚撒嬌似地扭動著肩膀說。

「回家?你回什麼家?蘇州鄉下你父母都死了,早就沒家了。上海哪兒有你的家?」沈效轅陰惻惻地反問。

楚楚心中一陣發冷發怵。她真想跳起來罵一通這個沒人性的舅舅。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為了能夠出去,她強迫自己用傻笑掩飾著真實的情感。

她夭真到近乎無知地搖著沈效轅的手說︰

「舅舅的家,晤——,就是我的家麼。我要回家。我要去上學。我要吃好吃的菜。這里的菜真難吃。」

沈效轅的眼珠狡黠地一轉︰「楚楚,你想出去,不是為了去找辛子安吧?」

听沈效轅提到辛子安,楚楚心潮騰涌,情難自己。她怕沈效轅從她眼楮中看出真情,忙低下頭,故意咬著大舌頭,含含糊糊地說︰

「你說什麼?我不要找人,我要出去,不找人。」

「辛子安呢?辛子安也不找嗎?」

每提到一次這個名字,就像用刀捅一次她的心髒。但是楚楚咬緊牙關,仰起頭,用死魚一樣無神的眼楮看著沈效轅︰

「我不認識這個辛、辛子安,我不找他,我要回家吃飯,好吃的菜。什麼辛子安?」

沈效轅用手扳住楚楚的頭,認真地盯著她的眼楮看了好久。

突然楚楚用骯髒手背擦一擦沈效轅的嘴,嘻笑著說︰

「舅舅,你的氣噴在我臉上,真臭!嘻嘻。」

沈效轅松了手,站起身,一言不發走出門去。

門重又鎖上了。沈效轅在門外招呼一聲司機老趙,兩人的腳步聲遠去,漸漸听不到了。

楚楚從床上跳下來,抱起小迸怪,輕柔地撫模著它頸項里掛著的那顆鈕扣,閉上眼默默地說︰

「子安,我每時每刻都實實在在地能感受到你。你就活在我的血管里,我的生命中,你絕不是個夢中的幻影。」

一顆眼淚慢慢地滲出來,就要流下眼角。她緩緩地睜開眼,正好瞥見啞婆斜瞄著她。

楚楚一驚,不覺一把捏住那顆扣子。多少次她想把這顆扣子解下來放在自己身邊,但她怕這樣做會被啞婆搜走。啞婆搜走了她的一切,連小小的發夾也不許她留下,不知是怕她自殺,還是僅僅因為沈效轅的指令。她只好讓這顆扣子仍留在小迸怪的頸上,但又無時不擔心著別人會因為發現這顆鈕扣對她的意義,而強行奪去。

現在這顆扣子成了她最珍貴的東西,是她確實擁有過子安的唯一證據。盡避她現在只有靠一絲一縷的回憶在編織虛無飄渺的眷戀的情網,但辛子安永遠是她的第一個、也是唯一的一個真實的男人。

天求又接到三樓召見他的通知。

毫不夸張地說,他覺得這次召見有點兒像赴刑場。上樓時,他雙腿直打顫,簡直覺得世界末日將要來臨。

他知道,這一天遲早總會到的,所以早已不止一次想過,如果因為沒能說服辛子安而被西村辭退的話,他該如何重新開始自己的事業。但當真的站在西村辦公室門口時,他卻實在沒有勇氣推門進去面對這個日本人。

門從里面打開,一個茶房提著空托盤走出來。一見沈天求在門外,忙恭敬而討好地說︰

「沈先生,社長先生正等您入內,快請進。」

不能再延宕了。沈天求硬硬頭皮走進房里。

西村今天沒有坐在他那張大寫字桌後面,而是在寬敞的辦公室中央另設了一個小圓桌,上面放著擦得擁亮的咖啡壺和好幾碟子小吃、點心。西村和市川坐在小圓桌後的椅子上,另有一張空椅子,看來是請天求坐的。

丙然;天求一進門,西村就招呼他坐到桌邊來。而市川也一反常態,客氣地給他面前的空杯子里斟上了咖啡。

「沈先生,上次請你為我們說服辛子安同本社全權代表交個朋友時,我就發現,你是個爽快人,和我們真心合作,」西村的開場白把天求說得有點莫名其妙,但他馬上話鋒一轉,「這次事情很急,所以我今天也就來個開門見山吧。」

一定是三木弘馬上就要到上海了。很可能今天西村就要定下讓辛子安會見三木弘的日期,這該如何是好!

自從西村對他布置任務以來,他的頂頭上司市川部主任有兩次問起他,說服工作做得如何,他都以正在進行中搪塞過去。今天西村親自把他叫來,看來只好如實稟告了。

他剛想伸手去端咖啡杯,听了西村的話,手競不听話地抖個不停,只好快快地縮回來。

「請,喝咖啡,熱的。」市川伸手做出敦請的架勢。

天求極力控制住自己發抖的手,端起杯子,小口喝了一點。說實在的,這咖啡究竟是苦是甜,他都感覺不出來。

西村不緊不慢地開口了︰「三木弘君因有簽事,決定從滿洲直接回國,上海之行取消了。所以,與辛子安的會面,也就不可能了。沈先生可不必再為此事操心。」

就像是被判死刑的囚犯忽然听到大赦令,天求一下子輕松了。雖然細一捉模,西村最後那句「可不必再為此事操心」表明他其實很清楚,沈天求並未能說動辛子安,因而一直在為此事操著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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