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那個下令停工拆房的傲慢公主嗎?辛子安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他不覺用較為溫和的語調問︰「是你要拆掉那房子重新蓋過的嗎廣
沈凡姝不吭聲,只是盡力將那滿眶的眼淚憋回去。
辛子安不耐煩起來,心想︰算了,跟這樣的人談不出名堂,我不奉陪了。
他正舉步要走,只听沈凡姝輕輕地吐出三個字︰「我爸爸……」
「是你爸爸的主意?」辛子安不禁問道。
「我爸爸會承擔一切損失……」
這話早听過了,原來尊敬的小姐你就會說這句話。好一個財大氣粗、一擲萬金的闊小姐,你以為毀了這幢房子,只是扔掉幾個錢的事嗎?辛子安氣不打一處來,恨恨地說︰
「可是沈小姐,你總得說說,到底這房子哪一點不合你心意?」
「請別再問了,辛先生,」凡姝打斷子安的話,深吸了口氣,說,「我不想回答。」
「你是說不出來!」辛子安毫不客氣地釘她一句。
「你認為我說不出來,也行。」沈凡姝聲音不高,但執拗地說。
蠻不講理,這是什麼大小姐的臭脾氣。辛子安真想發火。但他再一次克制住自己,口氣盡量平緩地說︰
「沈小姐,請跟我來一下。」
不等凡姝表示同意,辛子安已回身走進了工棚。凡姝只得默默地跟在後面。
辛子安指指桌旁一張椅子︰「沈小姐,請坐。」
凡姝搖搖頭。她郁郁寡歡地倚桌而立,不看辛子安,眼光卻轉向牆上掛著的那幅樓房的彩色全景圖。
子安也注意到了,他用幾乎可稱柔和的聲調說︰「沈小姐,現在樓房還只造到一半,花園也才剛動工不久,看起來不成樣子。不過,我保證,等全部竣工後,絕不會比這張圖七的差半分。好在沈小姐提前從廣東回來了,如果對這張圖上的哪一點不滿意,現在提出來,還來得及修正。」
凡姝盯著那張圖紙看了一會,又不禁回頭看一眼辛子安,但一接觸到他那交織著責問和期待的眼光,便馬上低下頭去。
小屋里靜極了,靜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聲。
「沈小姐,」子安只得再一次耐著性子開口,「如果我的感覺沒有欺騙我,我想,現在你已經有一點喜歡我的設計了,對嗎?」
凡姝背對著豐子安,幾乎是令人難以覺察地點了點頭。
「那麼,沈小姐,你該不再堅持今天早上的決定了吧?」子安問。
「不,」凡姝突然驚慌地搖頭,口氣冷澀地說,「不,不,我堅持。」
「你!」子安只覺得手心冒汗、頭腦發脹。全身的血往上直涌,他終于壓抑不住,凌厲地叫道︰「你簡直是個不可理喻的怪物!」
凡姝轉過身來,吃驚地瞪視著子安。即使是在感想中,辛子安也看出了她的表情是那樣蕭索,甚至有點可憐兮兮的。
「你說不出半點理由,卻堅持要拆掉重建,你究竟是為什麼?」辛子安痛心地問。
「請你不要問了。這是我們家里的事,你照我的話去做就行了。」沈凡姝的語音輕柔,可在豐子安听來卻那麼刺耳難听。
「知道嗎,就憑你輕輕一句話多少人幾個月的心血全毀了。」子安已經不再想說服洗凡境,也不想再大聲咆哮,可是話的分量卻變得格外沉重︰「難道就同為你生在富豪之家,得天獨厚,波能如此。>酷、沒有人性嗎/
凡姝的臉色煞白,毛茸茸的大眼楮里像是蒙上了一層陰影。她怕冷似地瑟縮著,但額╴L卻沁出浦港冷汗。
說出了這一通話後,辛子安倒冷靜下來。
「早知你是這麼個人,我當初就不該用心給你設計這樓房。」他向凡姝冷笑一聲,「看來這幢樓是該拆,因為你根本不配住它!」說著,走到那張彩色全景圖前,「嗤」地一聲把它從牆上扯下,順手撕成幾片,又揉成一團,狠狠地往對面牆上扔過去,然後再也不看凡珠一眼,走出工棚。悄臉。她安著眉,紅紅的小嘴正狠命咬著手中拿著的那支筆的筆桿。日記本攤開在書桌上,上面寫了「李子安」三個字,再往下就寫不下去了。腦子里亂糟糟的,全是那個英俊的青年男子生氣的臉、生氣的聲音、生氣的動作……
說實話,凡姝一點也不怪子安,例從子安的激烈反應看出了他對事業的熱愛和為人的正直。他是有一點嚴厲,甚至有一點倔,可是,他的話不是句句在理嗎了而且如果一個男子受到如此對待而竟毫不生氣,還算得上是個真正的漢子嗎!但是,她又怨恨自己,為什麼總擺月兌不了這個辛子安呢?他不是說,連拆房的事他都不管了,那肯定更不會重新為我設計,也許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想到這里,凡姝只覺心頭一陣抽搐,是遺憾?傷感?委屈?她分辨不清。只知道這是自己從未體驗過的一種情感。
「小姐,你在想什麼哪?」丫頭小翠進來,看到凡姝愣愣地撐著腦袋對窗閑望,關切地問。
凡姝沒有回頭,問︰「老爺回來了嗎?」
「回來了。他讓小姐換換衣服,待會兒天求少爺和天姿小姐就要來了。」
凡妹這才想起,今日晚上,爸爸約他們來吃飯,還特意叮嚀說,別忘了,這可是她和闊別多年的堂兄、堂妹初次見面。天求和天姿是沈效轅弟弟沈效禹的子女。效禹夫婦死去多年,他們早已獨立門戶,平時不常到伯父家來。凡姝渴望見到他們,畢竟是年輕人,而且是親戚。再說,她現在特別需要有人幫她打破積聚于心中的郁悶。
「小翠,幫我把那套淺藍長袖呢裙拿出來。」凡姝一面站起來準備去洗臉化妝,一面吩咐道。
這本該是一次輕松歡快的家宴。為人吝嗇,不苟言笑的效轅夫人久不下樓,連天求兄妹提出上樓請安,都被效轅婉謝了。渾身小家子氣、上不得台盤的天求妻子又沒有來,效轅只客套地問了一句,就讓天求含糊應付過去。所以在座的四個人,全都姓沈,而且全是至親。
但是,除了照例的寒暄問候,整個席間的空氣卻顯得有點僵滯,沒有生氣。
飯後,兩個堂姊妹坐到長沙發上說話去了,這邊就剩下效轅、天求叔佷倆。
「伯伯,幾年不見,凡姝妹妹真是長大了,如今病也好了,人也越發漂亮了!」天求一面用牙簽剔牙齒,一面隨口說道。
效轅淡淡一笑,朝凡姝、天姿那邊看了一眼,沒有答話。
「而且,我看凡姝妹妹性子也大改了。記得小時候,可不是這麼文靜,脾氣可大哩。」天求眼珠靈活地一轉,用眼角瞥著伯伯的神色,又說。
「你有六年多沒見到阿姝了。那時候她還小,不懂事麼。」沈效轅從口中吐出一串煙圈,不緊不慢地說。
天求嘴角抽動了一下,似笑非笑地說︰「說實話,要在馬路上遇到,我還真不敢認了呢!」
「所以,我今天特地請你們來,好好認一認,免得以後搞錯人呀!」
沈天求听出伯父話中有話,便不再吭聲。
餅了片刻,效轅才輕輕嘆口氣,用只有天求听得見的聲音說︰「唉,你說她脾氣變了,我正為她的脾氣發愁呢!」
「怎麼啦,伯伯?」
「她一回來,就要把已蓋到一半的新房子拆掉重來……」
「這是怎麼回事?」
「說是一看就來氣。弄得我都不好意思與辛子安見面,當初是我一再懇求人家……唉!」效轅無可奈何地搖頭長嘆。
「噢……」沈天求心想,這倒挺合乎凡姝的性格,她從小就是那麼任性。但他沒有這麼說,卻似乎很關切地問︰「伯伯,那你怎麼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