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還真不是一般的熱鬧啊!」阿紫驚嘆。江面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船只,船上載滿了身著五顏六色彩裝的女子們,看上去竟比過節還要壯觀。
「龍三少,你家不派人與會嗎?」阿紫問道,「听說你上面還有兩位姊姊?」
見阿紫一雙眼珠骨碌碌亂轉,龍三失笑道︰「我兩位姊姊出嫁多年,我的外甥今年都該娶妻了。」
「你沒有外甥女可以參加嗎?」阿紫還不甘心。
龍三笑道︰「沒有,不過倒有一位遠房表妹在我家作客,今天或許會來。」
「遠房表妹?」阿紫興致來了,「她在哪里?美不美?」
龍三道︰「表妹倒是有幾分姿色,不過難登大雅之堂,只怕要讓阿紫姑娘失望了。對了,流雲軒主見過她,她住在你們隔壁。听說昨夜表妹還和軒主說過話。」
「哦?」阿紫拉長了聲音看向流雲,「你什麼時候和人家姑娘聊過天?」
流雲只是笑笑,龍三要是不提起,他幾乎要忘了昨晚的事情。至于那個女子叫什麼,他更不知道,連她的樣子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當阿紫以詭異的眼光瞪著他的時候,他只能淡淡一笑。
「哦,表妹在那邊。」龍三一指遠處一條花船,阿紫趕忙伸頭看去,只見一個妖嬈嫵媚的女子站在船頭,在眾人中倒是別有韻味,很是搶眼。
龍四見阿紫臉色有些泛青,故意氣她,「其實我們這個表妹和阿紫姑娘比起來,還真算不上什麼。阿紫姑娘天生麗質,何不參賽呢?一定能奪魁。」
阿紫看了他一眼,又望向流雲。「你說呢?你同不同意我去參加?」
流雲還是淡淡道︰「隨意,只要妳開心就好。」
阿紫嫣然笑道︰「好,有你這句話,我就開心一次。」說完,她倏然躍出船艙。
龍三對流雲笑道︰「阿紫姑娘真是個性情中人,看她對軒主一片痴情,是你的心上人?」
流雲搖搖頭,「朋友而已。」無論阿紫對他怎樣好,都燃不起他心中半點熱情,是他太寡情嗎?
龍四在旁笑道︰「要奪魁哪有那麼容易?要考詩詞歌賦,憑的是真才實學。看她那毛毛躁躁的樣子,怕是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出來。」
「老四。」龍三給弟弟使了個眼色。
在流雲面前要盡量避免流露真情。流雲雖然失憶,卻不是個傻子,真心假意,多留心幾分,就能看得出來。龍四年輕沖動,掩飾功夫還遠遠不夠。
龍四看出哥哥的意思,轉而坐到一邊等著看阿紫出丑。
誰料阿紫的表現竟然讓人跌破眼鏡。
這比賽分兩試--文、舞。
文考的是大家對詩詞曲賦的熟悉度,從十幾字的上古短歌,到洋洋灑灑的千字宏篇,阿紫竟能對答如流。
幾場下來,場上只剩下龍三的表妹和她。
龍三的表妹名叫楊柳,她體態婀娜,果然有楊柳之姿,一雙眼中總是有種說不出的媚意,秋波一轉,令人迷醉。
阿紫每次多看她一眼,就覺得心中有幾分別扭。偷偷看流雲,他始終只是微笑的望著這邊,應該是在看自己。雖然看不清眼神,想來必然是在為她鼓勵,阿紫的心情也好了許多。
文試過後便是舞試。
女子比試不同于男子。雖然都有文武關,但此舞非彼武。
舞試者,隨一旁的琴弦聲起舞,舞的最眩目迷人者奪冠。
楊柳先下場。狹小的船板上,絲竹一響,奏的是「春江花月夜」。此時華燈初上,燈光、月影照在江面上,的確與音樂甚為契合。
楊柳似乎是舞中高手,雖然動作幅度不大,但舉手投足別有一番情致,柔柔的動作比起她的笑容,更加妖嬈嫵媚,看得滿江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醉倒。
一舞結束,江上、江外掌聲四起,楊柳卷起長袖,笑咪咪的看著阿紫。
阿紫挑挑眉,「這樣慢吞吞的舞蹈有什麼難的?七、八十歲的老人都會。」
趁楊柳臉色大變時,她走到一個彈琵琶的人身前,說道︰「麻煩請奏『胡笳十八拍』。」
霎時,琵琶聲如金戈狂響,蔡文姬悲涼的「胡笳十八拍」在沉重的鼓點聲下,慢慢長吟。
只見阿紫的身形越轉越快,如陀螺一樣翻飛旋轉。鼓聲隆隆作響,猶如雷鳴,敲打的越急,她跳得越快,到最後只見一團紅雲飛舞,卻看不清舞者的臉龐。
錚地一聲,琴弦因為受不了這樣快速的撥弄,竟然斷裂,鼓聲猝停,阿紫也在此刻腳尖一點,整個身子霍然定在甲板上,急飛急停的變化已不能以眼花撩亂形容。
江面轟然而起的喝采聲遠遠蓋過了剛才給楊柳的歡呼,毫無疑問的,今年得魁者竟是原先無意參加的阿紫。
當阿紫笑盈盈的接過白牡丹花冠時,得意之余,刻意賣弄地從這條船上飛身躍起。
眾人沒想到她年紀輕輕,還是個武功高手,于是又是一陣喝采。
但,突然間,阿紫足尖一麻,身子立刻撲倒,眼看就要跌向江面,流雲閃身而出,以袖風輪轉,將她的身子硬生生拉了回來。
阿紫趁勢倒在他懷里,一邊回頭四處尋找暗算她的人,不料對視上不遠處楊柳那雙充滿恨意的雙眸。她心中了然,暗自一笑。
回到船上,流雲為她探脈,察覺她的氣血有些阻塞,問道︰「妳中暗器了?」
阿紫月兌下鞋,卷起襪子,委屈地說︰「也不知道是什麼蟲子叮了我一口。」
流雲低看清她腳上有一個紅紅的小點,他將手按在傷口上,暗自運氣要將暗器逼出來。
阿紫被他的手握住足踝,暖暖的溫度從腳部傳到身上,臉倏然紅了。
此時,天上飄下雨點,圍觀的人群開始散去,燈光在江面上也變得模糊不清。
驟然間,迷蒙的江面上橫出一道寒光,奪目的光澤像有魔性般乍然映得所有人都睜不開眼。
寒光筆直的刺向笑盈盈的阿紫,挾帶著江風的冰冷和江雨的潮濕,凌厲的殺氣比風雨更冷。寒光未到,勁風已經掃中了阿紫的面頰,阿紫大叫一聲,倒了下去。
流雲身形回旋,以自己的身體擋住阿紫。那道寒光在他面前忽然偏開,流雲趁此時機一掌擊出,寒光頓失,他這一掌結結實實的打在一個人的身上。
江上的風雨越來越密集,隔著雨簾,流雲看到一個女子蒼白美麗的臉,近在咫尺。
她的手中握著一把長劍,劍身如秋水般明亮。因為受了他的掌擊,她雪白的臉孔上沒有半點血色,渾身已被雨水打濕了多處,在深夜的寒風中瑟瑟發抖。
但,最讓流雲震撼的是,她那雙眸子滿是幽怨地盯著他。
「這位姑娘,為什麼無故出手傷人?」
他的問話讓那個女子又是一震,縴細的身子一晃,反問他︰「你叫我什麼?」
流雲不解道︰「喚妳姑娘,難道不對嗎?」明明是個女子,不叫姑娘,難道叫她公子或是夫人?這女子不僅行事古怪,問得更是奇怪。
阿紫見到她如見魔鬼,不顧自己被劍氣傷到的臉,一把拉過流雲,急急道︰「快走,這是仇家!」
流雲尚不明白,就被阿紫拉出了幾尺外。
那女子一步步踏進船艙,眼楮只是盯在流雲身上。
「你還在恨我嗎?恨我刺你那一劍、恨我為了練劍而傷你的心,但我知錯了,這些日子以來,我日日夜夜被悔恨折磨,我終于知道什麼是生不如死,你不肯原諒我嗎?」
她的臉,在船艙內通明的燈火下,顯得更加清晰。
她很美,但讓他心動的並非是她的美貌。她的聲音、她的臉、她的眼神,為什麼在無聲無息中,便撩撥起他心底的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