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愛傷人,但並非沒有傷人的能力。
阿紫肩膀上的鮮血汩汩流出,一手指著倒下的兩人,拚命喘氣道︰「是……是軒轅城的人。」
流雲一眼看到那兩人身上的腰牌,果然刻著「軒轅城」的字樣。
軒轅情出手與那些烏合之眾相比,只怕更難應付。而此時的承影宮怎能承受這樣的強敵入侵?
他抱起阿紫,返身折回承影宮。
到了承影宮門口,他以簫劍砍斷十三根巨木,亂七八糟的橫倒在承影宮門口,這才將阿紫抱進宮門。
「軒主?您怎麼又回來了?」弄玉等宮女看他一身血漬,都驚訝不已,只當他受了傷,看到他懷中的阿紫,更是一驚。「這位姑娘受傷了?」
「傷在左肩。」他簡短說,「趕快拿白玉散給她止血。」
「慢著!」琴影忽然出現在殿堂上,冷冷地看著他們,「我承影宮不是救護外人的藥房。你要救人,應該帶到流雲軒去治,與我承影宮無關。」
流雲道︰「剛剛出手攻擊我們的是軒轅城的探子,只怕還有大隊人馬在後,以妳現在的樣子,能抵抗得了軒轅城的三千鐵騎嗎?」
「無非一戰而已。」琴影冷笑著,「正好讓我見見軒轅劍的風采。」
流雲蹙起眉心,「事到如今,妳何必還要逞強?妳的身子現在是外強中干,難道我不清楚?」
琴影暗暗咬緊嘴唇,剛才自己果身被他療傷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都會臉紅。只是心頭對他的恨意更深,所以這份紅暈更像是憤怒。
看清他懷中的那個阿紫容貌嬌俏可愛,被他抱在懷中柔弱的像只兔子,她忽然心頭一疼,「我死與不死,都與你無關;別人死與不死,也與我無關。」
流雲一頓足,發狠道︰「好,既然妳厭恨我至此,我活著也無趣,不如一命換一命,妳先救她,她活了,我就立刻死在妳面前,了妳心願,如何?」
「軒主!」弄玉等人驚呼。
琴影怔怔的望著流雲動怒的臉,慢聲問道︰「你要以你命換她命?」
「是。」
琴影一轉身,流出眼底的一滴淚落在衣上,卻沒有人看見。
她轉過臉來,又是冰冷的臉,「你倒是英雄氣概。既然如此,我承影宮也非氣量狹小之輩,阿紫多少對我有恩,我可以救她一命。你的命,暫留在你手上,等我想要的時候,隨時來取!」
她看也不看他一眼,隱身到後面去了。
對于她突然轉變的態度,弄玉等人有些吃驚。宮主向來說一不二,怎麼會被流雲幾句話逼到這樣?不多耽擱,她們立刻去取療傷的藥為阿紫止血。
唯有阿紫閃動著明眸,心里明白,所謂愛之深,恨之切,若非琴影嫉妒此刻被流雲抱著的自己,怎麼會同意讓他們留下?
他們兩人的情怨糾葛,遠非外人所猜測的那樣簡單。
「你也是承影宮的人嗎?」阿紫看著為自己調藥的流雲背影。看他在承影宮中進出如此容易,似乎對這里極為熟悉。
流雲淡淡回答︰「承影宮的上任宮主是我師叔。」
阿紫眼楮一亮,「劍魔無影子?」
流雲點點頭,將藥碗遞給她。
「我听說無影子不僅是個劍魔,還是個情魔呢!據說他妻子去世之後,他就少與人比武,後來躲在承影宮直到病終,是不是真的?」
流雲臉上掠過一絲難察的復雜情緒,喃喃低語︰「他們的確是一對摯情摯愛的夫妻。」
阿紫審視著他的神情,忽然笑道︰「你很羨慕他們?」
「這世上白頭到老的能有幾人?」流雲這話似乎並非完全是對她發出的感嘆,更像是對自己。
弄玉正巧走進來,「我幫阿紫姑娘換下血衣吧。」
流雲問道︰「宮主的傷勢如何?」
弄玉嘆口氣,「剛恢復幾分又去試劍池了。」
「什麼?」流雲長身而起,「她怎麼這麼不愛惜自己?再練下去,只怕她筋脈都要斷掉了。」他撇下屋中的人,直奔試劍池。
琴影正坐在試劍池旁的一塊大青石上,手捧一卷殘書凝神細讀。听到腳步聲,她瞟眼看向他。
「你的那位朋友沒事了?」一開口就像是逐客令。
流雲站在她身畔,留心查看她臉上的氣色,「我听說妳又要來練劍,難道妳忘記我說過的話,短時間內,妳不能再動武了,否則會筋脈逆轉。若魔性再深幾分,妳就會筋脈俱斷,從此成為一個廢人。」
對于他的殷殷關切,琴影始終不動聲色。等他說完,她揚起書問他︰「三年前,你離開承影宮後,我才發現,這份劍譜的最後幾頁不見了,是你撕走的?」
流雲看了眼她手中的書,回答︰「妳知道我從來不執著于練武,能不能練成天下第一,對我來說,並不重要。」
琴影盯著他的眼楮,「你答非所問。」
流雲深吸一口氣,吐出兩個字︰「不是。」
琴影盯著他半響,甩手拋下劍譜,一手將放在青石上的承影劍抽離出鞘,點點銀光映進流雲的眸子里,劍勢又硬生生在他眼前頓住。
「為什麼不躲?」她咬牙問道。
流雲苦笑道︰「妳以為我偷練了劍譜上的武功,而想試探?為什麼妳不信我?」
「因為你不值得我信!」琴影長劍指向前方,「若要讓我信你,你就拔出你的劍。」
流雲長袖飄動,玉簫從袖中滑入手中。近在咫尺,他已感覺到琴影身上的劍氣。三年里,她雖然沒有練成琴劍合一,但畢竟功力大增,此刻她已動了怒,無論他說什麼都听不進去。看來,解決之法只有以身證明。
同樣的劍氣在簫身上凝集,試劍池中的水感受到劍氣旋起了氣流,嘩嘩的水聲似胸頭之浪,激蕩著心胸,池邊的桂花樹簌簌顫抖,花落無窮。
「宮主!爆外有強敵!」弄玉的呼喊聲一下子將兩人驚醒。
流雲忽然自嘲的笑出來。他這是怎麼了?琴影與他身上都有傷,合力對付外敵才是最重要的,怎麼能自相殘殺?剛剛琴影身上的那股劍氣,幾乎觸動了他體內的魔性,看來承影劍果然是一把魔劍。
琴影皺皺眉,提劍要走,卻被流雲攔住。「別著急,我剛才在外面布了一個十三無形陣,他們應該是打不進來的。」
「要我躲在你的羽翼下?」琴影冷笑一聲。
流雲輕嘆︰「妳就不能軟弱一次?」望著她,他的眼神中部是真摯的關切。左手忽然伸出,掠上她的發頂,拈住一片落花。是剛剛被她的劍氣所吹落的,正巧掉在了她的發鬢上。
她心頭一動,月兌口而出︰「既知今日,何必當初?」
她的話正觸到他的心緒。這話何其耳熟?正是他心中反復念誦追尋的謎題。若早知今日會這樣的情傷不堪,當年,他還會離開她?
既然是當初,便回不來了。
琴影掙月兌流雲的攔阻,獨自走到前面,打開了宮門。
這一次,門外站著的竟是熟人。
「雲郎--」綿軟的嗓音媚到骨子里了,讓剛剛站到琴影身邊的流雲一愣。這樣的嗓音、這樣的稱呼,難道是……
「柳姑娘。」流雲攏袖一禮。
那個艷冠群芳的女子名叫柳依人,是在幾年前他和琴影聯劍相伴,雲游四海時相識的。他知道她為他傾心,奈何他的心中只有琴影一人,再絕色的女子對他來說,都毫無意義。
「柳姑娘造訪承影宮有事嗎?」
流雲的謙謙風度惹得琴影冷笑,「還用問?天下風雲異動,無非是為了那五劍,你的柳姑娘怕也是動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