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煩這陣雨,他總覺得要是不快點把真正的李嫣嫣換回來,他心愛的李嫣嫣就會像山茶花的花苞一樣,在雨中漸漸模糊消失,甚至會因為過大的雨勢而凋落離枝……
「你……」
宋驤發現一旁有人聲,便別過頭來,一看是霍泠兒站在他身邊,他防衛似地將自己的外表冷凍起來,粗獷的刀眉往眉心推擠,黑色的瞳孔猛一收縮,剛才還一副游魂模樣的宋驤立刻搖身一變成為冷酷的惡魔。
「你來干什麼?」他沒有咆哮,但低沉的嗓音里有明顯的不悅。
「我是想……」霍泠兒從袖中掏出一條緞白繡連的羅帕舉到宋驤面前,「你都被雨淋濕了,至少把臉擦一擦吧!待會兒進屋去把衣服換一換,不然受寒就糟了。」
霍泠兒這樣的舉動讓宋驤嚇了一跳。她應該要害怕的吧?而且應該還要怕到哭才對,因為,家里那些幫佣的女人只要看見他臉色一沉、說話大聲點,就惶恐得要掉下眼淚來了,可是她為什麼不在乎?而且前兩天他那樣對她,她怎麼敢再接近他呢?
宋驤一回想起,來才發現其實這個女人打一開始就不曾害怕過他,大前天晚上剛見到她時,他的臉色應該比現在更嚇人,但是她一滴眼淚也沒掉過,現在也是。
宋驤訝異地望著霍泠兒,恐怖的臉色霎時松懈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他的表情又立即回復原狀。
不!這女人只是來討好他,想要他承認她是他的妻子罷了。他心想,于是抄起她手上的羅帕就往廊外的園子一扔。
「啊!我的……」
霍泠兒望著那條飄在雨中的羅帕緩緩落在濕濘的地上,一時間吃驚地說不出話來。她轉頭望著宋驤,臉上淨是驚愕與難過的表情。
「哼!你別想討好我!」
宋驤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霍泠兒則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嘆了一口氣。
她很難過,她只是純粹出自好意的關心,卻被誤認是別有企圖的,但想到他會這樣也是自己造成的,也就沒什麼好說的;只是……白白糟蹋了一條羅帕。
她呆呆地望著回廊外頭不遠處地上的那條羅帕,不知道該不該把它給撿回來?那是她親手繡的,也是最喜歡的一條了,可是,現在外頭卻下著大雨……
「撿回來洗洗應該還可以用吧!」
她望著地上那方逐漸被雨水污泥浸透的羅帕喃喃自語,說著說著就往旁邊入園的樓梯移動。
宋驤朝著他房間的方向走去,越走就越心虛。雖然那女人竟然想用這種方式來討好他,但她也沒做什麼嘛!拒絕掉就算了,他干嘛一沖動就把她那條帕子給扔了,這樣的舉動好像是太過份了一點……
他想著想著,不經意地回頭一看,卻發現他後頭的人影正在往下著大雨的小花園走去。
「該死!」他低聲詛咒了一聲,便拔腿往回跑。
霍泠兒將披風解下罩在頭上,兩腳往前一跨,就要冒雨去撿她那條帕子,只是還沒踏兩步,整個人就給拉了回來。
「走開!」
宋驤粗魯地把霍泠兒往後推,自己沖進雨中,拾起地上的羅帕,然後又沖回回廊,他拎著霍泠兒那條濕透了的帕子,氣唬唬地看著她。
「你見鬼地在搞什麼?」宋驤的聲音像雷鳴似的,「你這種身體還敢在這種天氣里……你不要命了嗎?為了這條鬼手帕淋雨,要是病情加重了怎麼辦?
他把帕子往吃驚的霍泠兒手上一甩,沒好氣地對她說︰「從現在起到雨停為止,你就給我待在你的房間里,沒事不要給我出來亂晃,要是再發生這種事,我就把你捆起來鎖在柴房里。」
宋驤說完話又匆匆離去,霍泠兒握著濕透了的羅帕,看著被灑成落湯雞似的宋驤,心頭升起了一絲暖意。
他其實人還不壞嘛!她心想,只是脾氣大了些罷了。
☆☆☆
屋外下著大雨,一早起來閑著沒事做的趙痴正在宋驤家里到處亂逛,他看著嶄新的紙窗、重新粉刷過的牆壁和漆得發亮的柱子,不由得佩服起宋驤,為了討老婆,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幢房子整修得這麼好,想他半年前來時屋頂還會漏水咧!
他走著走著,眼楮突然一亮,發現宋驤渾身濕淋淋地走在前頭不遠處。
宋驤這家伙這幾天不知道發了什麼瘋?不是跑不見人影,就是喝得酩酊大醉回來,想找他說說霍泠兒的事始終沒有機會,現在難得他看起來這麼正常,正所謂機不可失,趙痴三步兩步上前就把宋驤給攔住了。
「喂!你怎麼搞成這副樣子啊?想不開,跑去淋雨嗎?」
「別煩我,我要回去換衣服。」宋驤橫跨一步,繞過了趙痴就要往前走。
「嘿!你等等、你等等!」趙痴一把拉住宋驤,「衣服我那兒多得是,又離這兒近,去我那里換吧!」
「不用了,我還是回去換我自己的……」
「耶?好兄弟關心你也不領情?我說到我那兒換就到我那兒換!走。」趙痴不理會宋驤,一把拖著他就往房里走。
趙痴回到他的房間,拿了一件淡藍色的長衫讓宋驤換上,又沏了壺茶往桌上一放,坐在椅子上就跟他聊起來。
唉!我說你呀!就這麼想那個李嫣嫣嗎?看你這幾天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子了。」
「廢話!我當然想,我十年前第一次見到她就愛上她了。」「你真的確定那是愛嗎?十年前你也不過十三歲,而那個李嫣嫣才六歲耶!對一個六歲的小女孩一見鐘情,你不覺得有點那個……太夸張了嗎?」
「你管我那麼多,反正我只愛嫣嫣一個人就是了。哼!我想了十年就等這一天,誰知道竟然……可惡!這雨到底要下到什麼時候啊?」窗外的雨聲讓宋驤越听越煩,拳頭一握往桌子用力一捶。
「喂!你小點力吧!你們家桌子也沒招惹到你,真是……唉!我說你到底想把那個李泠兒怎麼樣啊?」
「什麼怎麼樣?當然是送回去把我的嫣嫣換回來。」
「可是……如果李嫣嫣沒辦法跟你回來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听到趙痴說的話,宋驤倏地站起,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巨大的身軀矗立在趙痴面前,像猛虎盯著獵物一般的眼神直盯著趙痴看,看得他心里發毛。
「呃……」趙痴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沒有,我……我只是假設……假設一下而已……」
「你別亂說話,要是嫣嫣生了什麼奇怪的病、出了什麼意外,都是你的錯!」
宋驤瞪了趙痴一眼,忿忿地又坐回椅子上,仰頭飲盡杯中茶水。
見宋驤又坐回椅子上,趙痴才大大喘了一口氣。這家伙的個性還真不是普通的可怕,還好剛才他沒把李嫣嫣的事說明白,要不然宋驤一火起來,剛才捶桌子的手隨便往他身上一招,他可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先別提李嫣嫣了,說說那個李泠兒吧!好歹你大前天也跟人家拜過堂了,就這麼把她丟回去,你教她往後怎麼見人啊?」趙痴怕宋驤又會追問李嫣嫣的事,趕忙將話題轉開。
趙痴這一問,讓宋驤頓時沉默了。
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也知道名節對女人的重要;雖然一再聲稱他娶的是李嫣嫣,但那天跟他拜堂完婚的的確是霍泠兒;婚姻非兒戲,縱使結果跟他所想遠去十萬八千里,可再怎麼說他乃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也該對這個他事實上娶進門的女人負起一點責任,只是,憑他簡單的腦子,他實在想不出要怎麼做才對得起霍泠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