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蕊靠在季敖的肩頭上,不知怎麼的就是開心不起來,她不是已經將恕堇親手解決了嗎?在那場暴風雨中,那張被尖石所刮劃而面貌殘缺的臉,不就是千真萬確的恕堇,恕堇是消失了、逝去了;可……可是,她心里那悸動得厲害的撞擊聲,為何就是無法平靜下來,彷佛將有什麼事情發生般的向她宣戰著。這一團迷霧像烏雲罩頂,一直揮之不去。
正當她靠在季敖的肩上若有所思時,她卻突然看見對面大樓的四樓處窗口立著一個女子,她戴著一個金色面具,瞳孔中射出冷冽的光芒。
「季……季敖,對……對面那棟大樓四樓是什麼科的?」恕蕊靠著季敖的肩頭,顫聲說道。
季敖將她拉離自己,也隨著恕蕊的視線看去,只見一具縴秀模糊的女子身軀站在小窗後,彷佛在望著他;只不過那女子臉上的那張金色面具跟歌劇魅影中的那位可憐痴情漢如出一轍,都是神秘中帶點吊詭的懸疑,讓季敖心中也不免一驚,覺得很不舒服。
「听說好像是整型科,尤其是針對臉上的皮膚整容。」在季敖的印象中,醫院的大廳好像是這麼寫的。
整型科?針對臉部?恕蕊一時頭痛如榔頭狂敲,她坐在一旁愣坐著,久久不發一語。
半晌,恕蕊開口道︰「她為什麼要這樣直直的朝我們這一邊看,不知有什麼企圖?」
「你別管人家那麼多了,我想戴上那種面具已經夠可憐了,我們就不要再對人家限制太多,要看就讓她看吧!反正又妨礙不了我們。」
季敖說得稀松平常,倒是恕蕊眼楮一直不離的將視線固定在那扇鋁窗內的人影。她覺得好似有種無形的壓力在逼迫著她,像是一只大手,使盡全力的扼住她的脖子,鎖住她的靈魂。
她試著放松自己緊繃的情緒,說︰「你說得也對,我想是我太過于緊張了。」她舉手朝自己的眼窩揉了揉,將目光暫退一會兒。
不料,當她再抬起頭看向那扇窗時,窗內的人影已經不見了,只剩下熒熒的燈光。
恕蕊一驚,又陷入莫名的躁慮當中,什麼良辰美景她已無心欣賞,便拉著季敖說︰「我們回去吧!我有點困了。」
季敖溫柔的為她披上了外套,牽起她冰冷的小手正往醫院的大廳前去時,那名戴著金色神秘面具的女子正毫不偏差的朝著兩人的方向迎面而來。恕蕊一慌,體內所有的細胞全鼓噪竄流了起來,好像沒命似的在體內四處躲藏;她停下了腳步,不發一語的等著那女子走來。
「怎麼了,干嘛停了下來?」
季敖看向恕蕊,而恕蕊則是一瞬也不瞬的望著那張金色面具,她害怕面具下的臉孔是她的翻版,或是一張死不瞑目的蒼白怨臉。
這一刻,真是有一種陰風淒淒的詭異氣氛……
第6章(1)
失去記憶的恕堇不知是什麼原因,在目睹了季敖和恕蕊于噴泉花園的親昵行為後,竟會不自覺的從樓上走了下來。她的潛在意識驅使她現身在兩人面前,其實也只是一個說不出所以然來的行為。半迷茫半清醒的辨識能力,只幫助她在行動上的執行,卻不能用言語來達。
她停在距離兩人有二十步左右的地方,用著貓眼般的銳利眼神,瞧得兩人木然呆滯,身體像被抽出神經似的涼了半截。
「你想干什麼?」季敖摟住恕蕊,厲聲喝問恕堇。
恕堇那雙如斧般的銳芒自面具下直掃向恕蕊,她雙手握拳,但是她不曉得要為自己爭什麼,她想不起來,但她卻又矛盾的知道,那名男子懷中的人絕對不能是這個女人。
「那個人是你……你的誰?」恕堇從受傷的喉嚨發出沙啞的聲音,她似乎怕去觸怒到對方,她試圖想用這樣的方法,將自己迷惑的疑思一一撥清。
季敖看她一身孤寂,黑色的呢絨袍子裹住削瘦憔悴的軀體,在這深夜里,又見不到她的面容,只是想到她是否因見了他們兩人的關系,而觸發了她的某種記憶;若是如此,這樣的病人是有攻擊性的。
「小姐,她是我的未婚妻,我們就快要結婚了。」他擠出愉悅幸福的笑靨,並試著讓恕蕊靠近自己一些,以免遭受到眼前這女人突如其來的攻擊。
恕堇心頭一凜,未婚妻?他將娶這個依偎在他懷中的女人?腦中奔竄如織的細胞似乎在提醒她,這樣的結果將會帶她進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先生,你不能娶她,你不要娶她好不好?」她的聲音像是哀怨的古箏所挑撥出的弦曲,一縷縷飄送出來。
恕蕊搶在季敖前頭回了她一句︰「你憑什麼管我們的閑事?」只要是一觸即發的敏感情況,立即顯現出她的本性。
恕蕊直想上前摑那女人兩記耳光,但被季敖阻住了,因為她那愁結在眉峰的疑竇似乎勾出了他什麼回憶。他拉住激動的恕蕊,說︰「不要對她動手!」他也理不出個頭緒,為何會對第一次見面的她心生憐惜,彷佛……
「這樣的人你還用得著跟她客氣,她叫你不要娶我,你一點都不在意?」恕蕊不懂,他是中了她的什麼蝕魂大法,竟會阻止她去懲罰一個言語上對她挑釁的陌生女子。
季敖不知怎樣回應恕蕊的指控,他迅速回看了那名黑衣女子,認真的問道︰「小姐,我們素昧平生,應該沒有結下什麼仇恨,你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來挑撥我們;要是你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可會不客氣。」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要你們在一起,我沒有別的用意,我只認為她……」恕堇怯懦的直指向恕蕊,冷顫的手在冷冽的風中不住的搖晃。
「她怎麼樣?你大可說出來沒有關系。」季敖直想要突破這層僵局,明了她心中潛在的意思。
「我認為她不是一個好人。」
她此話一出,恕蕊不禁一愕,她斜看著那女人那對黑眸,陰陰地說︰「你說話可要斟酌一下你的措辭,我可以告你誨謗的。」不知怎麼的,從這女人出現起,她的心就狂跳不平,難道是她不……不可能!她死了!是自己動手殺了她的;再說,這女人的聲音及身材都不像她……
「我雖然不清楚我為何要這麼說,但是我總覺得你不會對他很好,是真的,我的直覺沒有錯的。」恕堇直言直語的看向恕蕊。
「小姐,你要是再這樣胡言亂語,我可真要對你不客氣了。」季敖已經下了最後通牒,他快要受不了這女人這種無厘頭的瞎說。
恕堇走向季敖,淚眼汪汪的看著他,有股源自內心深處的刺痛,為何她就是記不起這男人,可是他好像在她生命中佔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是她哪一段被截掉的記憶中曾有過他。該死!在這緊要關頭,她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
「你不要跟她在一起好不好?我求你不要跟她在一起,我真的是想幫你。」恕堇兩手已搭上季敖的手。
可是,季敖卻嫌惡的、用力的將她的手撥開,還猛然的推了她一把。「瘋子!」
「我不是瘋子,我真的是為你好,你不要辜負我的好意。」恕堇又對季敖瘋狂的拉扯。此一舉動,馬上惹來恕蕊的不滿。
「你這個瘋婆子!」恕蕊一巴掌朝恕堇的臉上摑去,恕堇一個站不穩,整個人往梁柱撞去。
「恕堇,你何必當真呢?她的腦筋不是很正常,你干嘛跟她這樣斤斤計較?」季敖總覺得眼前的恕堇越來越有恕蕊的架式,那一副野蠻霸道的模樣簡直是將恕蕊的駭人舉止表現得淋灕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