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干嘛听齊彥胡說?他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別理他就是了。」香瑩不高興地說,「還有牧蓉姊,你想知道求簽是什麼,我們親自走一趟玉清宮,依照規矩,誠心求一次簽,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好主意!」牧蓉又是一笑,回頭肯定地告訴豫東和齊彥,「兩位,把握時間好好休息吧!我決定听從香香的建議,親自去求簽,試試我的運氣。」
「我就知道!」齊彥大嘆命苦,「師父,早警告過你了,你偏不信,女人都是一個樣,听到算命、求簽這些事,馬上就躍躍欲試,下次別帶她們到廟里上香了,簡直是自討苦吃嘛!」
他的抱怨,讓香瑩感到一陣報復的快意,總算淡忘對牧蓉的妒恨心理,她恢復笑容,親熱地拉牧蓉去看羅漢雕像。
聰明的齊彥就這樣不著痕跡地掌握了香瑩的情緒。當他們繼續往玉清宮的山路爬去時,他故意唉聲嘆氣,越走越慢,香瑩為了嘲笑他,果然放棄打擾豫東和牧蓉,專心陪在齊彥身邊,不時用尖酸的言語取笑他是爬山的低能兒。
山頂上的玉清宮是道教廟宇,供奉著太上老君,大殿剛剛翻修過,色彩顯得極鮮明,出乎意料,原本無精打采、勉強陪女伴登臨玉清宮的豫東和齊彥,見到改建後的大殿,竟然同時眼楮一亮,露出贊嘆的表情,兩人頓時忘卻爬山的勞累,也顧不得香瑩和牧蓉要不要求簽或拜佛,就像一對發現寶藏的大孩子,時而往東、時而往西,從各個方位、角度觀賞大殿,而且只盯著屋脊看。
牧蓉明了他們是職業習性發作,因為文化背景不同,她看不出眼前這座廟有什麼特殊之處。香瑩完全外行,根本無法體諒那兩個男人突然著魔的原因,她特地靠近他們身邊,想听听師徒倆到底在討論什麼。
「真精彩呀!」齊彥喃喃地贊嘆,「師父,你看那個四垂頂式的屋脊,屋頂高聳,氣派非凡,不愧是‘重檐歇山’,那線條真是華麗得教人心動。」
「的確,這種四垂式的廟頂,最能彰顯大廟尊貴的氣勢。」豫東回應著,眼光和齊彥一樣,舍不得從大殿的屋頂移開。「你看,屋脊那種轉折的方式,很技巧的把屋頂分割成數個更精巧細致的部分,變化更多,形態也顯得秀麗,連屋頂的弧度都陡得優雅迷人,主持建築的師傅,必定是極有名氣的建廟名匠。」
「中式建築美感的極致,就是屋脊的燕尾形式,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那道彎曲上揚的弧線,永遠顯得既輕盈又端莊,西式建築好像沒有這麼完美的線條。」
「我也有同感,要是能夠把燕尾的特色融入西式辦公大樓的外部——」豫東半眯著眼楮,心里已經畫起設計藍圖。
「師父!那不成了目前最流行的納骨塔了!」齊彥就像親眼看到豫東腦里的設計圖一樣,笑著提醒他。
豫東一愣,隨即大笑出聲。
「你不說,我倒忘了!炳哈哈!還真像,現在新建的納骨塔都是類似的造型。」
香瑩看他們笑得忘形,忍不住插嘴道︰「你們說得口沫橫飛,又笑得旁若無人,到底夠了沒有?我和牧蓉姊還等著你們一塊兒去求簽呢!」
「啊!」豫東猛然驚覺,回頭撞見牧蓉微笑縱容的眼神,他心里一陣甜蜜欣喜,不由笑逐顏開,「對不起,我跟小齊都是同樣的毛病,一見到美麗的東西就忘了身在何方。走吧!帶你們求簽去。」
「豫東,你還欠我一個答案。」牧蓉笑著說,「剛剛你只告訴我,求簽是把心里的疑問告訴神明,然後神明會用簽的詩句來回答,你沒說我可以問什麼問題。」
「任何問題都能問,牧蓉姊。」齊彥搶著回答,「我來替師父解釋好了。在古時候,人們只要遇到人生的疑難雜癥,第一件事就是到廟里求個簽。無論是久旱不雨、農作物收成、訴訟打官司、外出經商求財,或者個人的婚姻、感情、考試運、生養孩子,甚至找尋失物,只要你想得到、遭遇到的各種疑問,神明都會給答案。」
「太神奇了!」牧蓉目瞪口呆,驚嘆不已,「中國的神明真的會解答這些問題嗎?丟掉的東西也找得到?真的很準確嗎?」
「準不準很難講,簽一共就那麼六十首詩,有時候詩里的字句跟人們問的事情完全沾不上邊,或者詩句含意太深奧根本沒有人能看得懂。」齊彥說得不慌不忙,但隱約有點輕視的意味,擺明不信這一套。
「看不懂不因為你慧根不夠。」香瑩立刻損他,「再說,廟里頭有解簽的老師,有任何疑問,可以請教老師,誰像你,無神論者,無法無天。」
「誰說我是無神論者?」齊彥挑起眉毛,很正經地告訴香瑩,「我相信舉頭三尺有神明,只是我從來不求簽,因為今生今世我所走的路只有一條,如果求簽問神,神說不對,那我也別無其他的路可走。」
「說得真好!」豫東大加贊賞,「男子漢大丈夫,選定人生目標之後,無懼無悔地往前走,就該是這種氣度,小齊,師父越來越欣賞你了。」
「你們兩個人同一個鼻子出氣,臭味相投,把蓋幢好房子當成生命的全部意義,當然沒什麼好問神的。」香瑩不服氣地辯著,「可是我偏要幫你們求支簽,尤其是齊彥,老是自命清高,我倒想問問看,你究竟有沒有婚姻緣,會不會有哪個女孩子不小心被你騙了。」
「笑話!我若是真想結婚,對像很容易找,何必用騙人的手段。」
「看吧!就是這副討人厭的樣子。」香瑩對豫東和牧蓉說,「大哥,牧蓉姊,你們都听見了,我說他自大,一點也不冤枉,對不對?」
豫東笑而不答,偕同牧蓉往玉清宮的大殿走去。
「喂!你還等什麼?」香瑩走了兩步,不見齊彥跟上來,毫不考慮地回頭拉住他,「別想逃,以前我外婆常說,越是不信邪、不求簽的人,求到的簽就越靈,我非要幫你問一問感情不可。」
「真是多此一舉!」齊彥無奈地說,「我每天上學上班,忙得連吃飯都沒時間了,哪有什麼感情好問。」
「你總有心儀的女孩吧?難道你不想知道她對你有沒有意思?」
「有意思又能怎樣?」齊彥看一眼被香瑩拉住的左手,微微一笑,「我現在根本就沒有能力給她任何承諾,光用嘴巴講些不切實際的甜言蜜語,倒不如把全副精神用來工作,早日奠定事業的基礎。」
「干嘛這麼謹慎?你不是說過,只要有心,任何事都難不倒你。」香瑩故意說反話,「我看你既英俊又聰明,兼顧愛情和事業一定不成問題的。」
「謝謝你看得起我。」齊彥一臉得意的笑容,「為了不負眾望,我可以考慮談個戀愛。」
「厚臉皮!」
「哪有?听你的建議也錯了。」
「我說的是反話,你真以為你很優秀呀?」
「嗯……我大概不是‘很’優秀。」齊彥裝模作樣考慮了半天,大言不慚地說,「我是‘極’優秀才對。」
香瑩噗哧一聲,笑得差點跌倒,幸好齊彥及時拉住她,她忍不住邊笑邊打他。
「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臭屁的人。」
她笑容如盛開的花,笑聲清脆如銀鈴,青春嬌美的姿容映著初夏的麗日陽光,美得讓人目不轉楮。
齊彥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幾乎就像剛才在欣賞玉清宮大殿的屋脊一樣,心醉而神迷,他輕聲嘆息︰「唉!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