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懷疑過我的工作時間會那麼長,很有可能是因為……我的職務不是警衛?」他暗示。
「什麼意思?」可柔听出他話中有話。
「小女生,其實我的工作不是警衛,你在百貨公司遇到我的那天,我正在巡視一樓的賣場,踫巧當時該層的警衛跑去偷懶了,所以我才會暫時代替他的職位。」
他起先不是有意要隱瞞這件事,只是覺得沒有特別解釋的必要,但對她的了解日漸加深之後,卻開始害怕讓她知道所謂的真相。
「那你真正的職位是什麼?」她的態度還算平靜。
「我暫時是經理。」他答得有所保留。
好大的官位呀!遠超乎她的想像,難怪他老是加班到三更半夜,但是……
「請問『暫時』是什麼意思?」她注意到這個不確切的名詞。
「意思是說在短時間內,我的職位將會再度調升。」
都已經是經理了,還要再升!?
「那你以後會不會愈來愈忙?」她只關心這點。
男朋友工作能力佳是件好事,但是適度就好,她可不想有個像爹地一樣,只專注于事業的情人。
「會。」他頷首。
「那你工作時故意表現得差一點好了,這樣上頭就不會一直擢升你,而你也能多一點時間陪我。」她自以為想了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任性地搖晃著他的大手,嬌聲嬌氣地詢求他的承諾。「好不好嘛?就這麼決定?」
斑煜軒輕輕抽回自己的手。
「小女生,我坦白跟你說,」他不想任事情這麼下去,「其實……我是高氏企業唯一的接班人。」
他總不能故意弄垮自己的公司吧?老爸會殺了他的。
「高氏?薇薇百貨的老板高氏?你在開玩笑吧?」她夸張地笑了起來,「這謊話太扯了,沒有人會相信的啦!」
太離譜了。
「我沒有必要跟你開這麼無聊的玩笑。」他和緩地道。
看他的樣子好像是認真的。
「不要再玩了,我會生氣的。」可柔沉下臉。
「以一個警衛的薪水,我能買得起這樣的房子,還能一天到晚開著積架跑車到處跑,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問。
可柔壓根兒沒想過這件事,現在听他提起,才覺得是有些不對勁兒,但是她不想听。
「你不要再說了。」她只想逃避。
兒時的回憶跟往事一幕幕的襲來,交織成一張令人駭怕的網。
她不想重蹈母親的後塵——嫁給了自己喜愛的男人,卻孤寂地走完一生。那種蝕心噬骨的寂寞,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人陷入瘋狂。
「記得嗎?小女生,我曾經說過你是我生命中的意外,而我甘之如飴。那你呢?」他溫柔地低問。
「可以放棄的,對不對?」她猶抱一絲希望地問道︰「你一定還有很多親戚的對不對?就算你不繼承你爸的事業,也有別人可以繼承,不一定非你不可的,對不對?」
就像爹地沒逼著她接下他的事業一樣,那是上一代的事,不一定要由他們下一代來承擔。
「小女生,這是我的責任,不是說要放棄,就可以放棄的。」他試著跟她講道理。「我不能辜負家人對我的期望。」
「就因為你不能辜負家人對你的期望,所以就寧願辜負我,是嗎?」她寒聲問道。
「如果你要這麼想……那我無話可說。」他不願為了哄她,而承諾下任何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情。
印象中,他從來不曾這麼決斷地拒絕她的請求,他一直是疼她的、寵她的,甚至可以說是溺愛,但如今……
可柔的心涼透了。
她不禁要想,是否在男人的世界中,事業永遠比愛情重要?當兩者互相抵觸的時候,他們第一個舍棄的,是否永遠是愛情?
不是說金錢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嗎?原來那都是騙人的。
「高煜軒——」她使盡力氣大吼︰「我討厭你!」
說完,她奪門而出。
這不是可柔第一次氣得扭頭跑出這棟屋子,卻是高煜軒頭一回沒有緊張地追出去……
牆上的小燈泡依然閃爍耀眼,然而「生日快樂」四個字,卻已成了今天晚上最大的諷刺。
第十章
十月二十一日天氣楮
很久沒寫日記了。
今天是個寫日記的好日子,因為今天是我生日。
但是,答應幫我慶生的人,自己跑掉了,害我得一個人吃蛋糕。
還好這次的蛋糕,口感上沒什麼大問題,不是咸的,甜味也適中,但是我仍然覺得小女生不適合做蛋糕。
因為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在蛋糕的夾層里擺——檸檬!
想發揮創意做個檸檬口味的蛋糕,也不能這樣搞呀!吃起來又酸又澀。
難怪她跑得那麼快!般不好她只是不敢吃自己做的蛋糕,所以才逃走的。
心情有點小惡劣,所以決定在日記上頭寫她的壞話,以消心頭之恨——
懊怎麼說她這個人呢?
財大氣粗、驕傲蠻橫、賴皮無理、膽小愛哭、沒安全感……
仔細數落起來,她的缺點還不少,那我到底喜歡她什麼呢?
其實她財大氣粗的樣子,也挺可愛的,一副很呆、很好坑的德性,讓人一眼就看得出來,她的本性不是如此。
就連驕傲蠻橫也不過是表相,為了掩飾她內心的空虛,所以她盡可能地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說穿了,也不過是一層殼而已,只是虛有其表。
除去了這層外殼,她只是個極度沒安全感的小女孩,很需要人疼愛,像一株嬌貴的蘭花,必須細心呵護,才能長得美麗高雅。
她讓我覺得有種被強烈需要的感覺,好像只要她有一點點的不順心,我就應該是那個無條件為她排除萬難的人。
我自認不熱心公益,也不是個以「天下萬民福祉利益為己任」的大好人,但奇怪的是,我對這樣一個隨時給我出難題的麻煩精,竟然沒有半點的厭煩抑或是不甘願。
我從來不知道,我可以這麼有耐心地去對待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小女生,也不知道被另一個人這樣深深地依賴著,會是一種幸福,一種戒不掉的幸福。
我想我完蛋了!
為什麼我連想寫一篇馬她的日記,都能寫得像一封寄不出去的情書呢?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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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來咖啡屋
為情所困的工讀生呆呆地望著窗外的藍天,看似失魂落魄,但只要迎賓的門鈴一響起,她就立刻精神緊張地擦著潔淨光亮的吧台,好像很忙碌似的,再有意無意地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門邊。
但等瞧清蒞臨客人的面貌,確定來者不是她心里期盼的那一位之後,又會恢復先前的死氣沉沉。
「我的大小姐呀!我拜托你打起精神來,好不好?」恬恬不曉得這是幾個禮拜來,她第幾次出言懇求了。「你老像尊大佛似的坐在這兒,我這生意到底還做不做?」
天底下大概沒有哪個老板干得像她這般委屈的!
「唉——」可柔嘆氣,抵著下巴,「我也想打起精神呀!但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有什麼辦法?」她也很無奈呀!「要不然你再請個工讀生好了,大不了我幫你付薪水!」
「免了。我雖然愛錢,但還不至于這麼惡劣,請人來幫忙做事,還要你付薪水。」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點原則,她許恬恬還是有的。「你到底有什麼心事,說出來听听,說不定我能給你點建議。」
可柔再嘆,「此事無解,沒有人能幫我。」
「不要說得這麼果斷嘛!就當聊聊天,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客人,順便打發時間。」恬恬難得當一次心靈導師,不想就這樣鍛羽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