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說辭後,她不掩訝異地道︰「那丫頭轉性了?竟然會想到跟我道歉?」
莫非天要下紅雨了?
「她只是嘴巴比較壞一點,其實她的本質還是不錯的。」他不由自主地替展可柔說起好話。
聞言,紀雪隻笑得玩味,「可以冒昧地請問你一個問題嗎?」
「請說。」他紳士地道。
「可柔的性于我知道,所以她拉不下臉來親自向我道歉,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可是我很好奇,為什麼你會替她來向我道歉呢?」她瞬也不瞬地直視著他,無形問給他一種莫大的壓力。
「請你相信我,這不是我自願的。」他無奈地表示。
「是她逼你的嗎?怎麼逼你的?」她興致愈來愈濃。
「這事屬于個人隱私,不方便向你透露。」他的言辭婉轉,隱隱暗示她太多管閑事。
「好吧。」她也不強人所難,「至少告訴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這事倒還可以說。
斑煜軒輕描淡寫地道︰「有一回她在百貨公司偷皮夾,當場被我抓到,然後就認識了。」
「原來你就是那個警衛!」她忍不住驚呼。
「你知道我?」難不成小女生還替他做過宣傳?
「嗯。」紀雪隻點頭,「因為之前有段時間,可柔她天天拿著拖鞋打紙人,上頭就寫著臭警衛三個大字。」
蠻像是那丫頭會干的事,莫怪乎有一陣子,他的運氣特別背,原來是她在背後搞鬼。回去再跟她算帳。
「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回去會再跟她好好地『聊聊』!」跟著他話鋒一轉,道︰「但一碼歸一碼,既然我今天答應幫她來道歉,你無論原諒她與否,都得給我句話,不然我不好回去向她交代。」
紀雪隻回想起當日她與展可柔爭執的情景,頰邊的淺笑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淒楚。
「我根本就沒怪過她,又何來原諒呢?」連她都忍不住想好好地罵自己一頓,何況是身邊這一群關心她的朋友呢?
「可柔知道你這麼說,她一定會很高興。」他真誠地道︰「我感覺得出來,她其實很在意你。」
「我知道,我也一直把她當自己的妹妹看待,只是以後……怕是沒有這種機會了。」她苦笑。
「為什麼?」他月兌口問道︰「你不是不怪她了嗎?」
「因為我後天就要離開台灣了。」
第六章
桃園中正機場。
「謝謝你們今天專程撥空來送機,省了我不少交通費,真的是非常感謝。」紀雪隻心懷感恩地鞠了個九十度的躬。
「哪里的話,你太客氣了。」高煜軒朗笑著回禮,眼角瞥見身旁的人兒一點反應也沒有,暗暗地推了她一把,暗示她開口講話。
開玩笑,他今天特地排了假,還不辭辛勞地起了個大早,專程來送紀小姐一程,忙碌了大半個早上,到這會兒連杯茶水都還沒來得及喝!小女生到底知不知道他是為了誰,才如此大費周章?
他一連推了展可柔三次,她才勉強開了金口,在此之前,她還先給了他一記貨真價實的大白眼。
混蛋!推那麼大力要死?
「反正這家伙閑得很,送你一程,對他來說的確是不算什麼!」
他很閑!?這一瞬間,他依稀看見了副理那張哭泣的臉。
「經理,明天不但是周末,而且還是年中慶的重要日子,各種促銷廣告都已經發出去了,您不來的話,我會被操死的,求求您千萬不要這麼做呀!經理、經理——」
耳旁仿佛听見副理的淒厲呼喚,然而他此刻卻站在這里,被人指著鼻子說他很閑!?罷了、罷了,反正事已至此,再多的後悔也無濟于事,他就認了吧!
他暗暗立誓,下回就算小女生哭著跪在他的面前,他都不要再管她的閑事了!
「你們渴不渴?我去買些飲料。」他借故離開,好讓這兩個當事人能夠把心里的話敞開來談。
「快一點回來。」展可柔不安地囑咐。
「好,我一定會『快』一點回來的。」他加重語氣地道。
每個人對「快」的定義都不一樣,有的人覺得五分鐘叫「快」,有的人覺得一個小時叫「快」,而他個人覺得三個小時就蠻「快」的。
而且他人都特地跑到這里來了,不順便去附近的「敵營」視察一下民情的話,怎麼可以?
嗯哼!耙說他很閑!?小女生這下子可有得等了。
直到高煜軒的身影漸漸走遠,展可柔的視線才緩緩收回,這個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中,不經意透露出些許訊息。
紀雪隻敏銳地從她的眼底看到一抹熟悉的眷戀,那是戀愛中的女人才會有的眼神。
小女孩似乎長大了,開始懂得怎麼真正地去喜歡一個人,而不再是盲目地崇拜與憧憬了。
「……那個高煜軒他說……雖然他之前替我道過歉了,但是有些話,還是我自己說比較好,所以……那個……嗯……對不起!」
簡單的一句「對不起」,展可柔足足花了兩分又十秒才勉強說到重點,似乎真的是非常難以啟齒。
紀雪隻覺得有趣極了,想來那位高先生還挺有兩下子,才能讓這位自小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低聲下氣地來跟她道歉。
「你好像很听他的話?」她笑問。
「只要是對的我就听呀!」展可柔臉紅了紅,不太自在。
「你偏心喔?我也跟你說了很多對的事情,可是你沒一件听我的。」紀雪隻挖苦道。
「那不一樣啦!」展可柔辯稱。
「哪不一樣?」紀雪隻追問。
「哎呀,反正就是不一樣啦!」展可柔被逼極了,頓時心直口快了起來,「而且你說我不听你的話,你自己不也一樣不听我的嗎?早就叫你別幫那個三流畫家籌辦婚禮,你還不是硬要去,搞到現在弄得自己遍體鱗傷,才要躲到國外去……」
話出口,展可柔才猛然意識到,自己月兌口說出了何等傷人的話語,她連忙搗住了多話的嘴,但為時已晚。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懺悔地垂下雙肩。
出門前,高煜軒才殷殷囑咐她,千萬別提讓汽水瓶傷心的事,她怎麼這麼快就忘記了?
下一秒,一只玉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打氣似的輕拍了兩下,緊接著讓人想吐血的話,就這樣飄進了耳膜。「沒關系,我很早以前就習慣你說話不經大腦了,所以你真的不用太介意。」
「我哪時候說話不經大腦了?」展可柔抗議。
就算是真的,也不該講的這麼直呀!
「從我認識你的那一刻開始,每分每秒都是。」紀雪隻老實不客氣地講。
「你還說!?」展可柔氣得追著她打。
「我就說怎麼樣?說話不經大腦!」紀雪隻跑給她追。
兩個笑鬧了一陣後,展可柔正色地道︰「真的非走不可嗎?」
想到以後又少了一個可以談心、吵架的對象,她就覺得好舍不得。
「雖然我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沒什麼事,但實際上,我的這里——」紀雪隻笑笑地指著心房的部位,「它在滴血……」
她只是不想哭哭啼啼地走,並不是真的不會難過。
輕吁了口氣,她打起精神續道︰「更何況,我的父母都在加拿大,我很久沒有回去看看了,所以不要勸我,好嗎?」她需要一點時間,讓自己恢復原來的完整。
雖然紀雪隻只說了短短的三言兩語,但展可柔已經充分地感受到她心底的難過。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不好強留你了,記得有空的時候,要回來看看我們這群好朋友,知道嗎?」展可柔叮嚀。
「這還用你說嗎?」紀雪隻模模她的頭頂,像個慈愛的姊姊,「倒是你,要好好地照顧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