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孤陋寡聞的,實不知是何方高人。改日若有緣一見,一定拜听教誨。」慕容曜一笑。
君逸!她差點沖口喊出來——天啊,求你了!你千萬不要說我就在這屋里!
「會有機會的。」君逸仿佛感應了她的心聲,閉口不提。
秦無聲差點虛月兌在地板上……他們他們,這兩個男人,難道要這樣把她弄得提心吊膽嗎?
不行,她以後得警告君逸——現在,現在平時最好藏匿在這驛館里,不惹人注目最好。男子疵礎笠卻又頗引人注目……帷笠卻又是不能戴的。那麼就還回女裝……不行,還回女裝她的體態容貌豈不是一下就給他認得?不行不行……她忙亂地想。
天!她是在干什麼?她秦無聲竟然有一天會這樣狼狽地藏頭露尾地躲?她……她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怕他認得!
秦無聲萎頹下去,手指抓到頭發里,低聲在心里啜泣︰慕容曜……秦如月如今回來了,就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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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君逸進來,「上次晤了慕容曜一面,先生不在?」
「不,那日我在屏風後面。」
「先生認為,慕容曜此人如何?」
「……他……其實跟大家口中的是一樣的。」要她評價她愛的男人,她如何評得準?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已經是處處都好,「你認為他怎樣?」
「先生這樣說?」君逸皺眉,「不過,也許是我眼淺,我看到的並不是這樣。慕容曜狂梟凌厲,銳氣逼人,那是強手天生的霸氣……他會給你無形的壓抑,讓你有無法超越的感覺而從此甘心拜服于他的腳下。」
「但是身為世子,你不該有這樣的感覺。」
「我說的是事實,感覺是不容忽略的。但是——慕容曜的能力也許只能臣服其他人,我君逸還不會臣服在這種感覺之下。慕容曜的杰出只是代表了這個天下的智慧僅僅只到了這樣的水準,而我君逸的杰出,則遠在這個天下的水準之外!」
「好!」果然她沒有看錯人,君逸從不目空一切,更不妄自菲薄。
「對了,慕容曜提到先生,但是我不想先生也像我一樣,成為他們密切注意的目標,于是,我就沒有請先生出來。」
「很好,我並不想見他。」秦無聲輕輕地嘆一口氣,惆悵。
君逸微微一皺眉,對這句話的語氣十分狐疑。
「先生以前是認得慕容曜的?」
「不……哦,認得的吧。」她本能地想否認,轉而又放棄了。
君逸看著她,神情有點莫測,「可是慕容曜卻不認識先生……他不知道秦無聲是誰。」
「君逸,你問多了。」她想絕口不提他,君逸卻似乎興趣盎然。她收拾起一貫冰冷不近人的姿態,「你自己好好休息。」
她起身離去。
君逸煩躁地將書簡丟回書案上,清俊的面容上心事重重。
他早已經不想拿她當先生來看,她是女子,是他仰慕的女子。他從一開始就看得清清楚楚,縱使她的確是他授業傳道的恩師,他卻不願拿這身份禁錮自己對她的感情。她的才華美貌,不應該磋砣在暗處的寂寞里,他終有一天要給她與她相稱的身份和地位——一個女人最高貴的身份和地位,而不是一個為人作嫁的師者。而她卻不讓他接觸她的世界深處,從不提她的過去,縱然朝夕相處,卻是若即若離,乍看起來親密無間,其實他卻感覺永遠也無法接觸到她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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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了很多時日,心情總不見好。有時君逸不自覺地緩緩漫步,卻徘徊到她的居處。
一如往日燈火粲然。
秦無聲……她的心里,都有些什麼事什麼人呢?
在威侯府,人人竟都將她當成男子,他們真是一群瞎子!君逸嗤笑。關于她,神秘是他從那些人嘴里得到的唯一答案。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的過去,沒有一個人知道她都做過什麼事情,他們只知道她是秦大人,會將兵謀略、常常大笑著縱身躍馬的秦大人,冷漠得從不跟任何人多說一句自己的事情。
他只知道她有個失散很久的妹妹,在慕容曜那里當侍妾。
但是,她對于慕容曜,那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他說不好,她口中每個「他」字都似乎包含了極為熟稔的惆悵感情。是他敏感吧?怎麼她關于慕容曜的每一句話都會讓他莫名地不爽?
是慕容曜太過杰出,才會讓他本能地心有忌諱?
他嘆了一口氣,走到門前。門半掩。
他訝然。屋里沒有人。
她……平素都是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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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無聲在日暉漸盡的街道上走,漫無目的。
驛館對面就是玉軫閣,她站在落日里駐足看了片刻——這個曾經寄存了她奢望的地方,現在都改盡了,物是人非事事休。
這條街道,老的鋪面也都沒有很大改變的,人們的營生做得安穩榮盛,招牌比以前更舊了些,但人潮也更多了些。
最後她決定去茗薰居喝茶,那也是她曾經喜歡去的所在,以前每到日落時分,從玉軫閣走出來,坐在茗薰居靠湖的小廂房內品茗,是她非常眷戀的一種享受。
沒想到她竟然還能再坐在這里的廂房,喝到這里的香茗,看到這里的落日平湖。而且她竟然還沒死。
傷口一直地抽痛著,她不得不考慮自己的將來。
放棄這種生涯。她已經想了很久,來到江南是一種機會,威侯表面上放她來,其實是借慕容曜之手除她,她很清楚。但她也可利用此機遁世,畢竟威侯的爪牙在這片土地上伸不開來。
啷!東西翻倒的聲音。
「快,快,她就在那——」
「不!在回廊那邊……」
很多的呼聲、腳步聲亂糟糟地響成一片。
秦無聲低頭看著窗下,一大批身著魚鱗鎧、腰掛環首刀的兵土不規則地散在湖邊、回廊里,東撲西尋,像是在抓人。
看起來,像是某將領的手下……秦無聲斂眉思忖。
「咕咚!」這時一個人撞進來。
「誰?」秦無聲斜起眉毛,負手而立。
「噓!噓呀……」是一個身著淺綠服飾的女孩子,臉蛋白白的,發辮七繞八繞地盤出很別致的高高的髻。她手舞足蹈地在小廂里竄來轉去,實在找不到藏身之處,最後索性蹦上了桌子攀上大梁,縮在梁木後面,只露出兩只轉啊轉的眼楮和一條發辮。
「能告訴我你要在上面做什麼嗎?」秦無聲坐下來,仰頭看著她。
「噓——」她擺手,「你只當沒看見我,知道嗎?」
「踏踏踏——」幾個兵士擁在門口。
梁後的眼楮一縮。
「你,看見一個這麼高,穿綠衣服的女子沒有?」
秦無聲淡淡地道︰「沒有。」
「進去搜一搜!」領頭兵士一揮手,其余人便分散開。
秦無聲揚袖一拂,廂屋的門應勢而關,將他們擋住,「我不喜歡被打擾,請出去。」
幾個人面面而覷,猶疑地放棄了進入,走了。
「好呀好呀。」梁上的女子停了片刻,拍著手跳下來。
「剛剛的話對你也有效。」
「不會吧?我也不是打擾你啊,我沒有他們那麼粗魯啊。」她徑自在桌邊坐下來,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這茶水點心呢,今天算我謝你請了。喔喔,你的功夫好棒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