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雪地里的緋村說話了,臉紅紅的他,說話的時候卻連望向對方的勇氣也沒有,但話卻終于還是說出口了,「桔、桔梗小姐,其實,我、我……我喜歡你!」
「噢!」身為女性,這時候當然也應該矜持一下下,「緋村師傅,我,你,唉呀,好羞人哪!」
于是,爐車停下,緋村慢慢轉過身來,「桔梗小姐,你……」
「你的口水掉下來了。」
唉,有這樣的台詞嗎?惟美!這是非常惟美的時候好不好?……
桔梗猛地從幻想當中清醒過來,只看見自己的兒子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副看著無可救藥病人的表情,「哎,有這樣的媽,真是沒法見人啦!」
「混蛋小孩!」桔梗惱羞成怒,「你很欠扁哪!」
「 乓!」轟然巨響傳來,母子兩個嚇一跳地一起轉過身去,「什麼人?」
同樣听見那段話的人,其實並不是只有桔梗一個。當招待小菊實在找不到老板娘、桔梗又或者里繪其中任何一個人,而客人卻等已經告罄的清酒等得不耐煩的時候,她只好跑到廚房。「拜托拜托,新來的帥哥,幫月兌身不了的我到倉庫去拿點清酒吧。」
所以,當最後緋村出現在倉庫旁邊的時候,既沒有人料到,也沒有人注意到。
「事情已經如此清楚了,不是嗎?」呃,為什麼會有小孩子在倉庫里?「只要不是笨蛋就可以看出來,那個叫做緋村的家伙絕對絕對跟桔梗是一對狗男女!」
狽、狗男女?這是什麼新的形容男女關系的詞語嗎?為什麼他總覺得有不好的含義蘊藏在里面?
「我說,太、太、太郎,他們是你的父母……」喜歡用「我說」來做開頭的——這個好像是老板娘的聲音,但是等等,她說的,誰是誰的父母?或者是他听錯了什麼嗎?
「桔梗的話也就算了,雖然她笨了一點。但是,我有什麼理由承認那個叫做緋村的家伙是我的父親啊?」什麼什麼?誰是誰的父親?
「長得比女生還要漂亮的家伙!」喂,這是說誰呢?混賬小子,「看起來那麼柔弱,難怪桔梗要為他哭泣!而且而且!尤其不可以原諒的是,他拋下桔梗整整十年,如果不是我守護著桔梗,那麼笨的女人一定早就餓死在京都的街頭。」當秋風吹過的時候,卷起一張報紙淒惻惻地蓋在她的身上,遠處傳來烏鴉的哀鳴……
以下的話突然間緋村已經完全都听不見了,因為這時候烏鴉已經跑到了他的腦子里面去哀鳴了。她們,她們說的那個人,難道真的是自己?
真的是兩年前還在北海道一家快要倒閉的小鮑司里做業務員的自己,跟那個身上有著白梅的香氣,一邊笑一邊控制不住眼淚一顆顆晶瑩剔透地滑落下來,一直滴到自己的身上,讓自己也跟著心痛起來的女子——桔梗,然後有了這麼一個大聲呵斥自己讓桔梗差點就餓死在京都街頭的兒子,那個混賬兒子甚至還敢拿他跟女生比!
啊!請暫且繞過「兒子」這個專用的名詞,為什麼自己會那麼在意那個女人在自己的身上滴下了眼淚,而且心除了痛的感覺以外還有熟悉的欣喜和羞澀感,難道真的就像那個「兒子」所說的那樣,他跟桔梗其實是一對狗……不是!是一對戀人、夫妻?
腿有點軟,真的很軟;心跳好像有點失律,真的已經失律了;臉很燙,啊啊啊,鼻子熟了已經熟了!
竭力維持住已經開始左右搖晃的身體的平衡,緋村努力地不讓自己摔倒下去,一定要問清楚,對,沒錯!這種事情不問清楚是不行的!
左腳抬起來右手放下去,那個女子有著一張好像冬天的白梅一般冷艷的容顏;右腳抬起來左手放下去,那個女子身上一直有種讓他心醉神迷的白梅的香氣;左手抬起來右手放下去,那個給他無數陌生感卻又充滿了熟悉感的女子竟然跟他有一個兒子!
當那個女子的臉龐再一次出現在他腦海里的時候,緋村赫然發現他自己的左右腳已經不見了,「啊?啊啊!唉喲,唉——」
「 乓!」他在倉庫外面摔成了一團。
「什麼人?」
「發生什麼事情了?」
受到驚嚇的眾人迅速靠近。
第2章(2)
「我說,緋村先生,你怎麼又摔倒了呀?」老板娘實在頗為擔心,「你社保卡應該是辦好了的吧?」「唉喲,劍心,啊不是!緋村啊,你沒有事情吧?」里繪看著摔倒在地的美男子,口水又有開始泛濫的跡象。
「痛不痛,可以站起來嗎?」于是這樣正常的問候反而顯現出問話者的溫柔,桔梗擔心地低下頭來和他平視,「要我扶你嗎?」
罷才竟然忘了這個關鍵!桔梗小姐,竟然還擁有著這樣的溫柔啊——緋村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俏面,最後的控制力全線崩潰,支撐著身體的雙手一軟,「啊,啊啊,唉,唉喲!」他的下巴直接磕了下去。
冷冷地看著這樣的場景,「抗擊緋村委員會」的會長大人露出了一個齜牙咧嘴的笑容,「媽,媽!我的腳,被磕得好痛!」
最終還是沒有問清楚他們到底是不是那種傳說中的關系,為此緋村極度郁悶。但又因為客人實在太多了,身為廚師的他不得不暫且放下所有的事情投入到剛剛接手的工作中去。
誰知道就這樣一忙,時間就像流水一樣飛逝而過。當他終于放下手里的料理鍋,時間已經過了凌晨。而桔梗,桔梗本來倒是支撐著疲憊的雙眼等待他下班的,但就在他要收工了的前夕那個明天還要上補習班的臭小孩突然打了電話過來,然後桔梗就只好回家了。
所以終于還是沒有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緋村嘆息著,躺在倉庫里的克難床上,只要一想到那張俏臉,不!只要一想到那個名字,他就覺得渾身無力,那種感覺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應該叫做一見鐘情吧。但似乎又不完全對,因為他們已經有了一個小孩了啊,所以用「一見鐘情」不太正確;可是他的記憶卻已經完全沒有了對她的印象,所以再一次見面還是「一見鐘情」了,啊啊,這個循環似乎也不太正確……
捧著一個里面不斷煮著牛女乃和稀飯的腦袋,緋村的雙眼開始冒出漩渦。
反正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心情跟當初和美知子在一起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說到美知子,現在的她大約都已經有了自己的孩子了吧,但是自己竟然沒有一點遺憾的感覺,難道自己真的是一個很花心很負心很沒有良心的男人?
越想越心煩,緋村望著天外微微透出來的曙光決定拋開一切,先好好睡一覺再說,畢竟來到京都以後他還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深紅色的血流淌過來,浸濕了鞋底,同時把自己的視野也燻染成一片猩紅的顏色。
「住手!住手!住手!」仿佛要喊破喉嚨的嘶吼回蕩在空曠的空間里面。
緋村有些迷糊,剛剛還在思索著自己到底是不是一個花心大蘿卜的自己為什麼在下一刻就來到了這樣一個詭譎的場所,而那個拼了命在叫喊的人,為什麼竟然還那麼熟悉——就像下午看見桔梗時候的那種熟悉。
不,也許更加熟悉也不一定,因為桔梗是今天下午才看見的,而那張臉似乎每天都可以在盥洗的時候從鏡子里看見。啊!那是,那是他自己的臉!
啊——
涔涔冷汗地從睡夢當中反射性坐起,緋村醒過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不斷在身上擦拭自己的雙手,那雙布滿了鮮血的手卻似乎怎麼樣也擦不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