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
近距離的觀看,「滄海先生」渾身的文藝氣息更濃厚,端正分明的輪廓,俊朗的舉止,素雅簡單的打扮,烘托整個人的氣宇非凡,哪里是個老頭子,小太客氣了。
「您好。」阿正自然的退開兩步。「我叫阿正,是小的朋友。」快快表明自己的對他絕對無害。
「承蒙關照了。」五個字扼要的解釋江和他的所屬關系,赫威風微彎了腰身。
必什麼照啊?江嘟起嘴,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干嘛一副「家屬答禮」般的鞠那麼誠意的躬。
「阿正,要和我們一起吃飯嗎?」嘴是這樣問,卻偏頭征詢她的意見。
「不了,待會兒我還有朋友要來。」
「喔,這樣的話,小……」赫威風學得怪腔怪調。「那我們先去吃好嗎?晚了怕訂位被取消。」
學人家叫什麼小,听得她疙瘩滿地的不自在。「阿正,我先進去嘍,你還有我的電話吧?有空再和你們聚聚聊聊,回頭見。」她勾起嘴角,笑得很甜。
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她甜美笑容的,諸如此刻正坐在她對面的赫威風。
餐廳布置得相當歐化且溫馨,雖是滿座卻也沒有鼎沸嘈雜的叫嚷喧嘩,美味彌漫著每個人的味覺,烹煮出整個屋子的用餐情緒。
「這里的焙洋芋很好吃,有加特制的培根,妳要不要點一客來吃吃看?小。」
打從遇上阿正到目前進門點餐,他就小小的叫,她是可以無所謂,如果他肯把語氣里的譏誚成分抽去的話。
「你夠了沒有?」她的耐性一向有限。
「我才剛點哪,妳胃口那麼小呀。」他佯裝無辜。
「我不是指這個。」她伸手擋住MENU的內容、癟癟嘴終于問出口︰「你到底在氣什麼?」
他輕輕地拿開她的手,沒理會她的繼績研究菜單。「喔,他們的豬腳听說一定要吃,我們也叫一份吧!」
「赫、威、風。」急驚風遇上慢郎中,到底誰才在生氣呢?
慢郎中伸手撫向風的臉,這風……哎,永遠都是那麼耀眼的表情。「赫威風一遇上妳江,就一點威風也沒有了。」
相對于他玉帛的溫潤,她揮舞的「干戈」一下沒了廝殺的對象,「心平氣尚未和」時,瞥見他眼中勝利的火苗跳竄,唉!又一次,又一次她被自己心底的聲音給出賣了。
她是愈來愈接近他的頻率了。僅僅的「小」二字,就能讓她讀出他心里的酸味,這要不就是她此地無銀二百兩的心虛,要不就是不打自招的表態。管他是什麼,簡單一句話,如果她心里沒有他,這些就統統都不會發生,反之……嘿嘿,他喜孜孜的同服務生點著菜,每道菜現下看來都是如此令人著迷,撐不下那麼多愉悅的甜果,他點了一瓶酒,總算是能將其釀成蜜,滑過心口的溫存在記憶蓓蕾,任其綻放。
「我以為我們是出來吃飯的。」她看著送來的兩只高腳杯及墨綠的酒瓶。
「是吃飯哪,不然妳以為是什麼?」他斟了半杯遞給她。
她以為是什麼?紅色的液體微蕩著她的思緒,沒想到在業界頗有「女諸葛」盛名的江執行長,在遇到他之後,一下子是沖動的喜形于色,一下子是矛盾的舉棋不定,現在又是多慮的裹足不前,真不曉得之前充斥腦子里的冷靜、犀利、嚴謹全躲到哪兒去了,留下的是滿腦的漿糊和朦朧的月色。
漿糊?朦朧?這是什麼反應,莫非……
沒錯,莫非是江她喝醉了。
喝醉?她?江?怎麼可能。
親近她的人都知道她這個「小秘密」。江的酒量淺得像一只瓷盤,幾乎沒有深處可言的兩口便能見真章。這對她來說就算不是恥辱也算是尷尬,更甚者會成為她的致命傷。哪有PUB開得滿天作響,主人卻如此不勝酒力,兩杯黃湯下肚,別說什麼今夕是何夕,恐怕「杯酒釋兵權」的悲劇都有可能在她身上歷史重演,只是她釋的或許不是什麼鬼兵權,而是攸關集團的商業機密。
知己知彼。江在經過高三那年「年少輕狂」的喝上半罐啤酒,酒性大發的又唱又跳的慘痛經驗後,得到了百戰百勝的秘訣,那便是滴酒不沾。只是人在江湖,難免有推諉不了的時候,又不喜讓人發現她的弱點,不得已,她改了秘訣,允許自己意思性的淺嘗即止之外,並開始培養「高尚」的酒品。
這也就是為什麼在他們喝了近二分之一的酒之後,他才察覺她的怪異。
也許是燈光美、氣氛佳,這頓飯吃得讓江根本徹頭徹尾的忘了自己的「淺嘗即止」。酒過三巡,用餐的人潮漸散,餐廳體貼的轉弱燈光,藉由燭台傾訴另一場景的浪漫。
一頓飯下來,她吃得不多,話嘛!也還好。起初呢,還會和他抬抬杠的說什麼今天這不叫吃飯,叫用餐。問她兩者有什麼差別,她開始搬什麼吃飯就是唏呼嚕下肚,用餐則是細嚼慢咽的像會喝點酒、前菜、主菜甜點的一道道來,還有什麼對象、地點、時間的拉拉雜雜說了一堆,最後還喝了一口酒下結論的︰
「吃飯叫解決民生問題,用餐則是開始感情問題。」
「妳的意思是,我們今天這不叫解決民生問題,而是叫開始感情的問題嘍……又或者我可以叫作『約會』?」
「這才不叫約會呢。」她臉上泛起潮紅,旁人錯看成不自在,但她心知肚明得很,是體內的酒性在蠢動了。
于是,她開始「安靜」的低頭吃東西--她自認最best的酒品。
他當她是惱羞成怒的以沉默代替回答,不以為意的淨逗她開心。她似捧場的會揚起頭,卻又笑得牽強,嗯嗯啊啊的敷衍兩句後,又埋進食物當中,幸好她吃得慢,又吃得少,否則他還以為她是餓鬼來投胎咧。
「妳這樣吃得飽嗎?」服務生來撤走早已冷掉的食物,燭光映照著她,瞧,她一臉酒足飯飽的微酣樣呢,彩霞輕撲的粉紅雙頰,迷離撲朔的半瞇著眼,那模樣看得人好不陶醉呢……
等等!醉……酣……酒足……
「江,」他橫過桌,輕拍著她。哇!她臉好熱。「抬起臉看著我。」
「啊?」抬起臉,完全沒有焦距。
「能走嗎?」他已打算把她打橫抱起。
「嗯。」她挺了挺背脊。「你可以送我回店里嗎?」店里有幾個資深吧會調獨家的醒酒汁,她都是喝上一大杯後去睡個覺,呵……睡個覺之後就沒什麼事了……呵……回店里,回店里……
鮮黃色的出租車,快速無誤的在五分鐘內抵達叫車地點,找到叫車的人。
「赫……」還在猶豫該怎麼稱呼時,赫威風急急地開了後座,一把將江塞進,隨後自己也閃入的催著司機︰「江灕,用最快的速度回家。」
江灕看看倒在他身上的醉人兒,接到他的電話,還以為老姊怎麼了,只不過是醉了嘛,像這種吃一碗燒酒雞都能醉的人,八成是又喝了「幾口」啤酒才會倒成這樣,這赫……赫老師不嫌保護學生保護得太過頭了嗎?
「你怎麼會有我的手機號碼?」江灕依言的往回家方向,速度持平,語氣輕松。
「我從江手機里找到的。」他也找到她家大門鑰匙,本想開車直接迭她回去,可是看她醉成這副得性,為顧及她的安全,他找來了江灕。他倒好,扮起皇帝的急死他這個太監。
「你就不能開快點嗎?江灕。」他局促不安的說︰「江的極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