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在寫作的路上,靈魂開始游蕩
有人問︰如果能挑選一個時期回到過去,你會挑選什麼時期?
天真無邪的童年?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少?或者是跨年的那一夜?又或是春雨乍落的昨日?……
我說不管什麼,只要能和「當時」重逢便足矣。
朋友老愛嘲笑我︰寫小說的,天生浪漫,呔!
就算真是這樣吧!
原本只是很單純的想寫一個粗枝大葉女生的故事,但寫小說的呀,總是浪漫--
呔!
于是「重逢」就起。
不是溯往、沒有前瞻、不見新愁,也了無舊夢。
那一剎那,重逢是一切。
一切浪漫的美好。
別去找尋故事里的影子,只因它一直不斷的重復出現在生活里。真亦幻,幻似真的轉動著生命的齒輪。所以當要為篇「序」以昭告世人的同時,我開始無措。
無措的是要如何拘提一縷自由的靈魂,讓它伏首于眾生,赤果告白。
我想,那應該會要了「它」的小命。
千萬別讓靈魂就此死去哪,它是自由的。
也許某天,會在小說里興你重逢--寫小說的我一直這麼認為。
第一章
曾參加過一種婚宴嗎?那種闊別七、八年,突然有人結婚,又把所有人並攏在一張圓桌上的婚宴。
一場婚禮,一場變相的同學會。
誠如電視廣告所言,闊別七八年,再相見沒有人不卯足了勁,在外表上好好地下了一番苦工,就怕萬一一個不小心讓別人專美于前的比了下去。然而,總有例外。
「江,妳怎麼一點都沒變?!」在新娘休息室里,一句寒暄把所有人的目光全轉移到房門口。
微卷的妹妹頭,略施薄粉的兩頰像是吹彈可破,黑湛湛的雙眼、縴合度的腰身;若非身上那套非正式的褲裝,實在難以令人想象時光如流水般的劃過每人臉上八年,而她,彷佛躲過光陰這頭洪水猛獸似的,依然停留在當時的花樣年華。
「母後,此言差矣!」江堆起她的金字招牌笑容,對著頭頂婚紗,整張臉化得「美侖美奐」的吳華萱說︰「我今天可是為了妳,抹了粉,還穿上高跟鞋呢!」
江笑瞇瞇的把臉湊向她︰「瞧,是不是,想我江曾有幾時為人梳妝打扮過,那是因為妳耶,母後。」順手又撩了撩褲管,嶄新的黑色高跟鞋證明她平時真的不穿。
學生時代的回憶總佔住人們過半的記憶,就像高二那年班上的英文課演了出話劇,吳華萱演她的母後,她就這麼稱呼她到現在。
「去去去,妳這個惹人厭的白雪公主,別拿妳那張隻果臉在我面前晃,新娘子是禁不起刺激的。」吳華萱忍不住掐了她的臉頰一把。唉!真夠粉女敕的。
「就是說嘛,江妳的命未免也太好了點吧,也不想想妳是在做什麼的,居然還能保持這樣的膚質,存心想氣死我們這群作息正常、照三餐保養的上班族嗎?」
「做什麼的?」江使著壞壞的笑。「不就是黑的嗎?白天見不得人嘛,當然什麼紫外線、黑色素就統統遇不到啦。怎麼樣啊,各位想美白的伯母嬸嬸們有沒有與趣呢,瘋狗理容院誠摯期待您的大駕光臨喲!」說著,清純的臉龐轉為妖嬌的艷婦狀,語氣中摻著購物頻道的曖昧,令在場的人全笑岔了氣。
「喂!江,拜托妳,都幾歲了還那麼會要寶。」
「是啊,枉費妳媽生了妳一副氣質佳、內涵豐的優質外表,結果一講話就全泄底了。」
大家一言一語的藉由挖苦搞笑,發掘曾屬于彼此的共通情感。
「難怪我們高中三年換了四、五個導師,有妳這種寶氣班長……」
「我這種寶氣班長有什麼不好,還不是被你們當馬戲團的耍了六個學期,這群忘恩負義的女人。」
「錯,江妳只有被我們耍五又二分之一學期,忘了嗎?高二那年有改選一次班長喲!」
「曖,對喔,我們高二那時候……啊!有個班導很帥有沒有,叫赫威風的。」
「對對對,教我們企管嘛,上他的課都好緊張,老喜歡叫人起來問問題。」
「就是說啊,他每次都是這樣……」有人即與表演起來。「呃……我們找43號同學回答……」
從來沒有一次被點到名的人能作答如流,通常都只見一尊尊的「女關公」杵在一片鴉雀無聲的寂靜里,等待奇跡。
「答不出來……」赫威風--一個剛從美國修完企管碩士的年輕男子。挺拔,這是所有人對他的第一印象;文藝青年,這是你和他交談後的感想;謙和,這是公認的總評;帥,這是女學生的唯一形容字眼。
這麼一個啵棒的年輕男老師,要說在女子高職里不吃香,鬼才相信。所以,縱使大家心里嘀咕著下一個倒霉的人不知是誰時,心里的另一半聲音仍是傾向愛慕的。
「找個人來救妳吧。」他總是這麼引起「鬩牆」的。
江撇撇嘴,似乎已預警到下一個倒霉鬼。
「班長。」
答案揭曉的剎那,江唉了一聲。
「怎麼又是我?!」齜牙咧嘴也好、垂頭喪氣也罷,各式各樣的表情早在赫威風來接班導後,一天一點一滴的用盡,直到現在,她只能面無表情。
「好,班長。」赫威風習慣的朝教室某個角落望,看著一個裊裊身影起身,探著看似精明的腦袋,心有不甘的喊︰「有。」
「有答案嗎?」他步下講台,踱到她的坐位旁。若說人如其名,赫威風的風充其量也不過如三月春風,徐徐緩緩,但那拂面而來的溫柔,卻又足以匹敵八月的強烈台風,吹得所有所有人都忘了今夕何夕。
江杏眼圓瞪著黑板上斑斑剝剝的石灰線條,也不知怎地,打從來接任班導的第一天起,她看他就是不順眼。拿現在來說吧,她又看不得他那副「天下為公」的博愛樣。明明知道同學們對他的孺慕,卻又擺出一副無辜的「純情」,簡直是討厭極了。
「莫名其妙!」她咕噥著。
「嗯?」赫威風昂藏一七八的身高,不得已彎了下來。「班長?」
江隨聲的轉了臉,在四目交接的一剎那,不忘再瞪他一眼,才嘰嘰咕咕的把答案說了一遍。
這世上怎能有如此明亮的眼楮呢?赫威風在遭遇瞪眼事件後,反射到大腦的第一個指令。而非常可笑的,他竟為了貪婪這道指令帶來的驚艷,總是不厭其「瞪」的出招,而江也不負他所望的,沒有一次是和顏悅色。
「……今天課就先上到這里,下課後,學藝記得來拿回周記,下個禮拜要段考,星期天別玩太瘋,下課。」
「起立、敬禮……」江清亮的嗓音響起。
教室一隅掀起某陣騷動。
「借我看……我先看啦……」
「喂!別弄壞了,那是我跟別班借的。喂!小心點……」
不用看,也不用猜,一定又是「赫老師」的「玉照」。
「他真的很帥哪。」
又開始了大白天的「群眾萬人夢囈大游行」。
「對啊,要不是他有女朋友了……哇,那真的是……」
「不知道他女朋友長什麼樣子,他喜歡什麼樣的女生……」
「簡單哪,妳下次有空到導師休息室,他的桌下就壓著一張她的照片。」
「可是我听別班的說啊,他桌子那張照片是他妹妹耶!」
「他妹妹?」似乎有人清醒,但隨後又陷入「昏迷」隊伍中。「他有戀妹情結?!」
「真的嗎?那不正好,他應該也才25、26歲吧,配我們……哎,我們幾歲啊?」
「虛歲18,實歲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