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隨同常朗一起回國。
如果常朗決定懲治她當年的罪行的話,他絕對不會袖手旁觀。她不該傷害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
這是個不屬于她的世界。
手握香檳、各有風情的名媛佳麗,同才子名人們談笑風聲,侍者端著托盤來往穿逡。
甭獨的只有自己一個人。
彼氏企業是個很仁義也很人性的企業。他們沒有因「立竿」被收購,或是報上紛雜的消息而拒絕邀請她,依然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誠懇地寄來邀請函。然而與以往不一樣的是,這次她孤身一人前來。大衛還在美國,可昭和行傷心而去,艾米很守信用地在辦最後一件事,而她堅決把儂儂勸回了家。
為什麼還要來呢?是為了和過去告別,準備開始一段艱難辛苦的磨礪嗎?
雹信滌對自己舉了舉杯,喝了一口。橙黃的果汁讓她想起遙遠記憶中的湖柚,也是這樣的鮮艷、醒目。而記憶中的少年,早已面目全非。
隱痛的感覺又再往上涌,胸腔內,氣血翻滾著。她躲在柱子後,努力順著呼吸。
入場口有一股小小的騷動。她不經意地瞟了兩眼,渾身頓時緊張了起來,手緊緊握住了酒杯,死死地。
引起騷動的是剛進來的兩個年輕的男子。
陵一身深藍色西服,身材挺拔,眉目俊朗,舉手投足都風度十足。他進來後的第一個微笑,就讓全場的女性為之神魂顛倒。引起眾人騷動的,正是他。
然而讓她窒息的是他身邊的黑衣男子。他嚴肅、冷靜、不苟言笑。
人們擠過他的身邊,紛紛招呼平易近人的陵,反倒冷落了沈常朗。他似乎司空見慣,頗為自然地面對著這一切。一愣之下,他徑直走向一個嬌艷女郎。那女子看也不看眾所矚目的陵一眼,始終面露微笑,抿著小巧的嘴看著他。
雹信滌眼瞅著他禮貌地一躬,邀請那個異常美麗的女子跳舞。兩個滑入了舞池。
她用力地扶著柱子,支持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不至于倒下去。那杯果汁早已在劇烈的顫抖下撒得滿地都是了。杯子空了,她仍死抓著不放,像一松手就會昏倒似的。
沈常朗的手就握在那女郎不盈一握的縴腰上,輕盈地旋轉著,眼里有著難得的笑意。
「你的樣子變了很多,但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你來了。」他凝視她美麗的臉,「你很成功,已經是家喻戶曉的大明星了。」
陳曦芙的黛眉紅唇邊也滿是笑意︰「你也不錯嘛。伊泰集團的總經理。」
兩人異口同聲︰「我一直很關注你!」不由得又為彼此的默契相視一笑。
雹信滌遠遠地看著他們有說有笑,極其親昵地靠在一起。他不知在她耳邊悄悄說著什麼,引得那個女郎嬌笑連連,越發嫵媚動人了。而她的回答似乎令他心馳神往,那神態幾乎是沉醉而迷戀的。
她的腿在發抖,像踩在一堆棉花上,軟而無力;地面也像是有強大的磁場般,一個勁把她往下拉。他怎麼會笑得這樣開心,像是又回到了七年前校園里的樣子。他又為什麼始終不抬起頭來,是舍不得將目光離那美麗非常的臉龐一寸嗎?
陳曦芙的手指優美地搭在沈常朗的肩上,飄逸的裙擺恰到好處地旋轉著,舞出了夢一般的韻味和瀟灑。
她輕聲說︰「八年沒見面了,真是有好多話題可以聊。」
他問︰「要不要到樓上的書房坐坐?」
她的美目左顧右盼,千嬌百媚橫生,听了他的邀請,爽快地回答︰「好!」
雹信滌無助地看著他們兩人躡手躡腳地溜到一邊,偷偷模模地上了二樓,消失在拐角處。
她全身的力氣全都消失了,杯子「當」一聲掉在地上,碎片頓時跌得滿地都是。這輕脆的聲音立即引來了人們的側目。
她的身子完全歪在了柱子上。
那冰涼的觸感沒有讓她清醒,反而給了她更冰涼無情的對待。眼前的人影紛亂,滿室的人聲喧嘩,都讓她頭昏昏的。而那揪心的一擊則把她打疼了,把她打敗了,把她打暈了……
有個人及時接住她下滑的身子,稍一猶豫,抱起她不著痕跡地退出了喧鬧的大廳。穿過走廊,他抱她來到花園,將她放在長椅子上坐下,讓她的頭依偎在他的胸膛上。
她好痛苦!意識在看見他們上樓時就全部崩潰了,她在沉浮中什麼也抓不住,眼前昏黃一片,無限悲慘荒涼。
有人把她的嘴撬開,命令道︰「喝下去!」她被動地張開嘴,一股辛辣的液體灌進了她的喉嚨,那不同尋常的燒炙感讓她清醒了些。
喃喃地,她想說聲謝謝。
可話一出口,她听見自己在喊︰「不!」眼淚刷地流了下來。雙手捂著眼楮,可淚還是從指縫中落了下來。她搖著頭,喉頭哽塞住了。
她在椅子上蜷成一團,劇烈地抽泣著,肩背哆嗦著。那個人把她攬進懷里,把她整個人都抱住。她在夜風中瑟瑟發著抖,哭得嗆了好幾回。他拍著她的背,助她平順呼吸,止住淚水。
像是還不夠發泄心中的痛楚,她將手指送到嘴里狠狠地用牙齒咬住,咬得又重又狠又突然。他一下急了,用力捏她的下巴讓她松開,一時掰不開她緊咬的牙關,情急之下抬手給了她一耳光,大吼道︰「耿信滌,你給我清醒一些!我抱你出來,不是為了看你自虐的!」
她被打得七葷八素,臉上立即紅了,下巴也留下了他的手指印,但是她松開了口。
賓燙昏亂的神經這才冷靜下來。曲起膝,她把臉埋在膝蓋上,淚未停,只是不再鬧了。
夜風冰涼冰涼的,吹在她的肩頭上格外寒冷。
她環著自己消瘦的肩,喃喃地說︰「他愛上別人了……我看見他和一個女人上樓……我……我以為我的心是不會變的,他的心也不會變……我一直在等他,他卻等不及、等不及了……」言未止,淚已如泉涌。
他月兌下西服披在她肩上,把她的頭按在懷里。她重重地抽泣著,眼淚把他的胸口都染濕了。
她哭了良久,實在無力再流淚,才想起身邊的人,抬起頭說︰「謝謝你……」
那個「你」字哽在她的喉嚨里發不出聲,她驚恐地立即彈開那人的懷抱,蜷縮在椅子深處,恐慌地盯著眼前的人——陵。
他的眼神黝暗、深沉又溫柔,深深地凝視著她。
他輕輕伸出手去,慢慢地拿下她頭上一個發卡,把她剛才弄亂的長發別好,又幫她拉緊身上披著的西服。
她只是哆嗦著,不說話,也不反抗。
陵注意到她眼中的戒備和驚慌。他的眼楮也同平時不一樣了,不見了輕率、狂妄、敵意和玩世不恭。聲音也是意外的低沉和溫柔︰「你累了,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吧。」
他伸出有力的雙臂,穩穩地、輕柔地橫抱起她,繞過前廳到停車場去。而她也真的累了、倦了、需要休息了。合上眼,她無力地靠在陵的身上,任由他帶走。
陳曦芙坐在沙發上,用手托著下巴,沉思著說︰「原來,你們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她彎起柔媚的唇,「不過,我不相信她會是那種人。」
沈常朗的眉頭皺了起來︰「人,都是會變的。你我的變化還不足以說明嗎?」
她輕笑著搖頭,指指自己的胸口,說︰「不,這里是不會變的。」縴細的手指點在他的西服口袋上,「這里,同樣沒有改變!」
沒有改變?怎麼可能。沈常朗沉默了。他站起來,慢慢踱到窗邊。
陳曦芙輕移蓮步,走到他背後溫柔地勸道︰「或許她當初一時糊涂,犯下了大錯。但,你不覺得‘立竿’的事情太過蹊蹺了嗎?你得到它實在太快、太突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