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巧地穿上衣服,她順著梯子翩然而下。在小洗水池邊洗漱好後,來到常朗的床邊,看著他像孩子般的睡相。
他的手露在被子外面,她仔細地看著,發現它有一些粗糙了。
他曾經爬上爬下地給這間房子涮漆、鋪油,讓他們的小屋不僅堅固起來,並且充滿了暖意和溫馨。于是這雙手就變粗了,不太像拿鼠標和敲擊鍵盤的手了。
「常朗,」她搖著他的枕頭,「起床了。」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嘴里不知念叨著什麼,又睡了。
「常朗,」她稍稍抬高了聲音,「今天開學,快點起來了。」
他扯著被子,蓋在腦袋上,含含糊糊地說︰「你吻我一下我就起。」
她好氣又好笑,這些天她算是見識到他賴床的本事了。
「好啦,」她敷衍地說,「快點起來?」
他鯉魚打挺地蹦了起來,幾下穿好衣服,三步兩步走到池邊,飛快地開始洗臉、涮牙。
她跟在他身後,不住地幫他收拾殘局。
「牙刷頭要朝上,這樣不會有殘留水漬。」她伸手把他的牙刷倒過來,又眼看他把洗臉的毛巾亂七八糟往架子上一拋,她趕緊伸手過去,「要擰吧水,放好……」
常朗抹了一下額頭上沒擦淨的水珠,一把把她擁進懷里,按住她忙忙碌碌的小手,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聲音很是調皮︰「別管那些了!現在,我該要我的獎賞了。」
他的頭俯了下來,熱烈地捉住了她的唇。
她先是嚇了一下,接著就沉迷在他制造出的激情里了,不知不覺,也熱烈地回應起他的需索。
朦朧中意識到,這個假期是她生命中最快樂、最甜蜜、最難以忘記的時間了。
校園里的一切一如以往。
林薇和鐘濤的感情,更是和他們一樣發展良好。在大學里,似乎沒有一個年輕人逃得過青春的召喚,那血管里流淌著的狂歡因子,一旦踫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就會蠢蠢欲動。
雹信滌漫步在後山的林地上。
春天給這片樹林,畫上了郁郁蔥蔥的一筆,它就像是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寧靜、安詳、又溫馨。
穿過彎彎曲曲的小路,她不喜歡已經被人踏出淺淺痕跡的小路,卻專揀林葉濃密的地方走。一直到那棵枯樹前才停下來。模模上面干裂的樹皮,她能感覺到生命的滄桑。
席地坐在樹影下,她攤開書,開始讀書了。可是思維卻仍止不住地轉動。
常朗用這棵直立不倒的枯木,開啟了她的心門,讓他們最終相愛相許。這棵樹,對他們的愛情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常朗為什麼愛她呢?她不知道。她清楚自己對他了解得太少了。不過,這有什麼關系呢?這個一身燦爛光彩的男孩子,硬是在她的心中佔了好大一塊位置,讓她都想不到遇見他之前是為了什麼而活!
她有多久沒有想到那個遙遠的目標了?
隱約中,她好像听見說話的聲音。不,她搖搖頭,不會的,這里除了常朗和她,都沒有人來過。
常朗說話的時候,唇邊總是帶著淡淡的、大方的笑容;而談到動情時,又常常會爽朗地大笑,豪情沖天。
「為什麼總是在笑?有那麼多好笑的事情嗎?」她問過他。
他笑嘻嘻地說︰「‘喜盈’、‘開朗’、‘快樂’和‘愉悅’是爸爸媽媽送給我們終生的禮物。他們說,希望我能夠常常開朗。因為,這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她也感染了他的笑容,快活而輕快地笑了。
「是啊。」她回味著,他有個很溫暖的家庭,和很愛護孩子的父母,「還好你爸爸不姓章!」她笑著轉身逃了。
「什麼意思?」他撓著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在繞著圈子罵他「蟑螂」。她居然也會開玩笑了!常朗笑著追了上去。
嘻嘻哈哈地,他們扯在一起,鬧成一團。
說話的聲音大了,還夾雜著抽泣的哭聲。這好像不是幻听了,是真的有人在說話。她本來是不在意的,對這種類似的偷窺也不感興趣,可是當那些聲音提到了他的名字——
「……可是沒想到常朗真的會喜歡上她。」不太清楚的女聲。耿信滌立即警覺起來。
「上回陸緹說看見他們在機房接吻,我還不相信呢!可是寒假的時候他們居然同居了,整天一起進進出出的,好多人都看見了。」另一個聲音很八卦,像是對這消息很感興奮。
「誰知道沈學長喜歡這種女孩,我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林薇。」不知誰說著說著竟然哭了,「我真不甘心哪!」
「好了好了,」周圍的人紛紛勸解,「或許常朗和‘電腦女人’之間有緣分,沒辦法啊。」
「可是我很奇怪啊,像沈學長那樣的人,竟然忍受那種地方——听說他們同居的地方破得很——他真的是愛暈了頭嗎?」其中的一人說道。
「是啊!沈學長可是伊泰集團董事長的兒子啊,該不會是他和家里鬧翻了,才一氣之下出走的吧?」
……
雹信滌手上的書,「啪」地掉在了地上。
常朗不姓常,他姓沈!
他還是那個跨國集團所有人的兒子!
她突然慌了,害怕的感覺如潮涌來。
「這是剛剛空運過來的湖柚,你嘗嘗看吧,很好吃。」這是他曾經說過的話。是什麼樣的人家才吃得起空運過來的水果?為什麼她都沒有注意過?
他那雙眼楮,滿蘊晶瑩、透澈,又似深潭又似光源。難道那里面竟然充滿了欺騙和謊言?
她慌亂地用手捂在胸口上,那里正像裂開一樣痛。
頭無力地靠在了樹干上,這時她才發現,用一棵枯木來情的標志是不吉利的。因為它太脆弱而易折了,經不起風雨和時間的考驗。
當常朗下了課跑上後山時,看到耿信滌正斜靠在樹干上,微風卷起她的短發和衣角。她好像睡著了。
他愛憐地瞧著她的睡相,月兌下校服蓋在她身上。
她的眼楮驟然睜開。
「你醒了?」
她不語,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臉色青白。
常朗發現她有些不對勁︰「杏兒,你不舒服嗎?」
雹信滌慢慢站起來,聲音平板︰「沒有。」
他不放心地瞧著她細微的變化,劍眉漸漸皺在一起︰「你有點不對勁,是不是風吹的?」他伸手輕觸她的額頭,溫度很正常。
雹信滌身子一僵,厲聲說︰「別踫我!」
她瞪著他,怒氣如排山倒海般迅速涌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她尖聲說︰「別踫我,沈公子!我沒這個榮幸!」
他大大地驚愣在原地,呆住的眼楮里全是緊張和不安。
「你,你都知道了?」他結結巴巴地說,額上滲出了小水珠,「杏兒,我不是有意瞞你的。有很多問題在一開始我們就沒有說清楚,可是這並不重要是不是?」
「夠了!」她霍地打斷他,開始收拾滿地的書,「我要回去了。」
「不!」常朗大急,「你一定要听我解釋!」
他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卻大力甩開他,滿臉是冷霜,滿眼是寒氣。
「解釋什麼?沈常朗?伊泰集團的長子、計算機部的部長、全校師生的寵兒、校園女生的王子……」她冷哼一聲,「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頭餃嗎?」
他打了一個寒顫,在她又恢復冰冷的目光中害怕了。她果然如他想象的反應激烈!
「杏兒,」他困難地說︰「或許我是在存心隱瞞,但是我絕沒欺騙過你。我認為談戀愛是我一個人的事,這並不牽扯到我的家庭。」直覺地感到,那堵冰川又砌起來了,寒寒地、冷冷地、無邊無際地,把他隔絕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