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簡單之事,虧自己居然一直不曾想到過!如今終于認清了,卻已是大錯已成,被那所謂的手足給徹底地欺騙了!
只是現下卻再無時間悔恨自責——匆匆離了桓祥齋,腦中只剩了一個念頭︰無論如何,定要快些通知越王軒,青王他們只怕已經有所警覺了——也不知會不會對他的計劃造成致命的影響,若是當真……
彼惜惜沒再想下去了。正疾走間,忽看到道旁一輛閑置的馬車,趕車的是個癩了頭的漢子,此時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車前看街上風景,不由大為欣喜,趕上去便對那漢子道︰「大哥,越王府,盡快!」
那癩子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開口道︰「一口價。」伸出了三根手指。
彼惜惜此時雖然心急如焚,卻仍忍不住愕然,隨之憤然,「哇,你搶錢啊?」
他又愛理不理地冷冷轉過了頭,顧惜惜恨得直咬牙,奈何左顧右盼,這街上卻再見不到別家馬車夫,只得忍氣吞聲道︰「算了,三兩就三兩——快點啊!」
的車夫大哥方才側了側身子,讓出地方來讓她進車。顧惜惜匆匆忙忙掀起車簾,不意一眼之下看到車中居然似乎有人坐著,呆了一呆,慌亂中情知不好,一聲「救命——」才出口,身後立即有人捂住了她的嘴,緊接著只覺腦後被人重重一擊,劇痛襲來,頓時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身後那人將昏迷的她往車內一塞,自己亦跟著進了車廂,那馬車夫更不遲疑,一聲吆喝,答答答的馬蹄聲響起。
稍頃,街道便又恢復了初夏午後特有的安寧。
睜開眼的時候,卻沒和意料中一樣,身處陰森恐怖的地牢之中。
相反,這竟是一間頗為舒適整潔的房間,桌椅幾凳一應俱全,甚至還有張床讓自己躺著,若不是自己是成大字形被緊緊綁在床上,這般安排,倒更像是住客棧一般。
彼惜惜不由一怔——但很快便又醒悟到,這應該只是為了避免讓人發現而已。
嘴中亦被塞了布團,想是為了防她在劫持中醒來大喊大叫吧。不知為什麼,腦中依然有些昏昏沉沉的,思索起來亦極是費勁。
毫無疑問,定然是因了越王軒的緣故,因此劫持自己的人也定是青王那方了。想來想去,其他也沒什麼值得劫持自己的事情,自己方才才與謝靖說了小心,難道對方便是為了越王軒的那個計劃?
門一開,顧惜惜不由心里一驚。艱難地轉眼望去,卻仍一無所見,直到那人走進了床邊,方才看到對方年約三十五六的模樣,正是朝中的林御史林仲景,顧惜惜不由越發心驚。
此人屬少數的青王一派,平時默默無言,最是不引人注意——然而如今既讓他來審問自己,可見他平時都不過是韜光隱晦,收斂光芒而已。愈是這樣的人便愈是可怕,顧惜惜此時只願自己這個看法是錯誤的,或者這位林大人正好例外吧。
他低頭凝視了顧惜惜片刻,方才取出了她口中的布團。
彼惜惜忙深吸一口新鮮空氣,方才怒目相視,質問道︰「你是誰?為什麼要抓我?這是哪里?」
林仲景微微一笑,道︰「顧姑娘,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就不用再演戲了吧?」
听到他的回答,顧惜惜心中便是一涼,卻仍然不放棄掙扎作茫然模樣,「我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什麼人,憑什麼抓我?說啊!」
他只笑笑道︰「顧姑娘識得的貴人多,不認識我小小一個御史倒也是正常的。只不過,謝長史他倒有句話托我轉告︰多謝顧姑娘你的提醒——顧姑娘不會說也不認識謝長史吧?」」……」顧惜惜頓時語塞,此時對謝靖僅存的唯一的一絲希望亦終于破滅,眼神一暗,無言可對。
那林仲景知她默認,大為得意,道︰「其實顧姑娘無須擔心,之所以請你來此,只是想請你回答幾個問題而已。只要姑娘肯配合,我這就替姑娘解了這些東西不說,還定會好好地跟姑娘賠禮道歉,再八人大轎送姑娘回懷玉樓去——如何?」
彼惜惜皺眉道︰「什麼問題?說吧。」心中卻已隱隱猜到。
丙然,只見那林仲景一擊掌,笑道︰「痛快!彼姑娘果然不同尋常,那我也就不拐彎抹角,直說了吧——我想要請教的是,小王爺究竟打算如何對謝長史不利?」
彼惜惜抿了抿唇,誠實道︰「我不知道。」眼看林仲景笑容一僵,忙又補充道,「我真的不知道——這種軍國大事,小王爺他又怎會泄露給我?我不過是負責做些跑腿的事情罷了。」
林仲景冷冷一笑,道︰「顧姑娘看來還是不願與我合作?別當我不知道,你們遇刺時候的事情——越王軒他一向心狠手辣,何時竟會甘冒重險也要帶著一個累贅一起逃月兌?跑腿……哼哼,若是每個為他跑腿的人都能讓他這麼在意,他當真還是越王軒嗎?」
這一節顧惜惜之前卻當真忽略了,如今在這種情景之下听他一個旁人這麼分析來,不由怔住。
只听他又繼續道︰「顧姑娘,你是個聰明人,又何必為了區區旁人而犧牲自己?雖然謝大人吩咐了要對你好生看顧不得得罪,可我的耐心最是有限,若顧姑娘仍不願意坦誠相待……」笑得頗含深意,威脅之意盡在其中。
彼惜惜打了個寒顫,只是掙扎在道義與利益中,一時仍未開口。
林仲景看她似是心動,亦放緩了聲音道︰「這樣吧,再給你半個時辰的考慮時間。半個時辰之後,希望顧姑娘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我言盡于此,顧姑娘,好好考慮吧。」
彼惜惜困難地點點頭,巴不得他早點離開。一待門合上,立即便緊張地思索起來。
適才他提及墜崖之事,當真叫自己大吃一驚。能得知此事者寥寥,而且听得出來他們還知之甚詳,王管家既說了那幾個刺客是為主報仇,那麼便排除了他們是幕後主使的可能性——也就是說,只能是他越王府或自己懷玉樓中有知情人告知了他們這一事。而若是越王的人,既能得知此事,肯定是他身邊頗受信任之人,此次越王的計劃他多半參與其中,那麼青王他們就根本不需要再劫持自己——除非是自己懷玉樓中的人,因為自己當時拒絕了參與越王軒的具體計劃,所以大家對此也全都不知情,無法繼續提供有效的情報,因而只能選擇撕破偽裝,直接逼問自己。
原來,姐妹中果然有與青王的勢力相勾結的!
能知道這些事並明了細節的人,數來數去不外乎小媚、紫荷以及綠意三人而已。小媚胡鬧,綠意溫柔大方,紫荷嫻雅博識——大家一起撐著懷玉樓多年,若非這番被逼到了這一地步,無論如何都無法想象她們之中竟會有背叛者……
念及至此,不由咬了咬唇,心中疼痛不堪。
又想到小媚的反常以及對綠意的懷疑……
哀嘆一聲,自罵︰如今自身難保,竟然還有余暇去想這今後之事,努力把當下先應付過去才是正理——于是又陷入了苦思之中。
半個時辰之後,門開了,林仲景帶著笑意走了進來,「如何,顧姑娘?」
彼惜惜嘆了一聲,道︰「大人,請幫忙解開這些繩子吧,捆得也實在太緊了。」
發現顧惜惜的失蹤,懷玉樓中諸人大亂。只是為了避免其他不知情的姐妹們可能會引起的騷亂,小媚等人決定再次對樓中隱瞞消息,只是加緊了與越王府那邊的聯系——當然,嫌疑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青王與謝靖的身上,卻礙于人證物證俱無,一時亦心急不得,只能竭盡全力尋找而已。只是偌大個京城,尋找一個失蹤的女子,卻又是談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