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羅克的貴族少年點點頭問道︰‘你認為回去睡覺是好主意嗎?’
‘如果不嫌船顛簸得太厲害的話。’德勒大副恭敬地回答,‘醒過來時就可看得見秦林港進港標志,三重燈的大燈塔山了。’
第四章
幽蘭國。秦林港。
夜晚,穿過三重燈的大燈塔山,飛天女神號駛進秦林港。港邊燈火通明,比飛天女神號來得早的不知是哪一國的商船,正冒著細雨卸貨。見到飛天女神號下來客人,原本在遮雨處躲雨的車夫連忙拉著馬車過來招攬生意,遠處傳來大聲呼喝的聲音。不知是不是因為下雨的關系,秦林港港口感覺比天雲港港口冷清許多。
腳踏到實地後,李宇終于安心地輕吐口氣,對于在海中受風雨威脅兩天兩夜的最好報酬,是接觸不會搖搖晃晃的地面。
李亞寧隨後下船,他背著大包裹,手提著兩個大箱子,它們幸運的沒成為浮板,可得以繼續裝上衣物和日用品,為主人們服務。
‘李宇。’早就下船的德克羅克貴族少年在細雨中站立了多時,他的行李已放到馬車上,而尤利安也很舍命的跟在少爺身後淋雨。
原本下了船就會如其他人一樣說聲再見就各奔東西的,但少年始終說不出那兩個字,難……難道從此以後再無法相見了嗎?
‘從這里我們就不再同路了罷。’少女的聲音透出離別的傷感,‘那再見了。’
‘再……再見。’少年公爵不知心中為何酸酸苦苦和隱隱地刺痛,嗓子發澀,頭腦發熱,手足卻冰冷。自己是因淋雨而淋出病來了嗎?
兩人對視了許久,終不知再說些什麼,少女轉過身去,準備上李亞寧找的另一輛馬車。
‘李……李宇!’見少女似乎要走出自己生命似的,少年終于恐慌地大叫起來。少女不解的回過頭,公爵跑過去,臉上流露出的著急和慌亂像每個十七歲少年都會有的表情。
他從懷中掏出一件東西,拉住少女的手放下,‘給……給你。’少年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這……這是我最寶貴的東西,是我離開家,母親送給我的。這是母親最喜歡也是家里惟一值錢的東西了,我……我一直都帶在身邊,現在送給你。’
手中的東西用高級絹布包著,還有著少年公爵暖暖的體溫。少女把絹布松開,里面是銀色的鐲子。
是德克羅克的銀鐲。在每個少女出嫁時,少女的父母用積攢的銀塊到金匠師父那里打制出陪嫁的首飾之一。這個銀鐲上面刻有天使和桂樹枝的繁多花樣,圖紋很精美,看得出金匠師父手藝很好。
但那還是極普通的銀鐲,普通到梁陵王府從吉文府中借來一星期打掃府內一次的丫環都曾收到這種禮物。那是借住在梁陵王府中的約翰傳教士為表示感謝而送給她的謝禮。
少年公爵蔚藍如海的美麗眼楮祈求般看著少女。那種眼神可以讓最殘忍的人繳槍解甲。少女把銀鐲套上手腕,鐲子在少女瘦弱的手腕上發出月般美麗的銀光。
馬車在少年公爵的視野中漸漸遠去,拐了一個彎後,消失不見。
‘如果他不是德克羅克第三繼承人,你會邀請他一起到平津嗎?’有著海藍色眼眸的少年如此問道。
沉默半晌。‘沒有如果,不是嗎?’少女如此回答。
幽蘭國。平津。
陰暗的後巷,一個身材瘦弱的男孩子左右看了一下,打開一家宅後院緊鎖的門,快身閃了進去,又小心地反鎖好。
小男孩快速穿過有些髒亂的廚房,踏在用廉價木地板鋪就的走廊上,停在左首南側房間的門前,敲了敲門道︰‘路少爺,路少爺。’
半晌沒有人答話,小男孩嘆了口氣,把木板門推開。
屋內昏昏暗暗的,男孩避開屋子中央大團黑狀物,熟練地來到書桌前,把燈點上,屋內頓時大亮起來。男孩子扯開頭巾,露出柔順的淺黃色頭發,正是路伯納的貼身小廝尤利安。
坐在椅子上原本不動的黑狀物被亮光刺醒過來。‘咦?尤利安,你回來了呀。’黑狀物,不,路伯納動了動,抬眼看著屋內多出的一個人。
貼身小廝有些憂愁地看著自己的主子,原本到平津的路上還是很正常的呀,是什麼時候出現那癥狀了呢?
是在路上見了同李宇有幾分相似的人,他開玩笑道︰‘啊,好像李宇。’而主子認認真真看了半天,對他斥道︰‘你眼楮壞掉了嗎?哪里有李宇。’
還是在一些書坊里翻找著圖書,不由自主地會道︰‘不知這本書李宇看過沒有,她的見解一定會很有趣。’
後來發展到在鬧市中走著,少爺會突然停下來,抬頭看著天空痴痴笑道︰‘尤利安,你知道嗎?李宇帶了那銀鐲極為好看呢。’
然後,然後,主子再也沒興趣到外面打探消息,有時坐在屋里,一沉思就是一天。
而與平津中的德克羅克國間諜聯絡的都是他這個小廝。
少爺閃亮的金發沒有整理,凌亂地披在肩上,蔚藍色的眼楮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飄渺無依。白皙的臉更為慘白,病懨懨的完全看不出他以往凌厲而目中無人的天之驕子的樣子,卻更加讓人憐惜。
‘路……路少爺,我在街上听到了一個消息。’
尤利安見少年公爵沒有答話,只好繼續道︰‘傳言幽蘭國長年在外的第一繼承人,皇公主梁陵王近期將入王都。’
‘啊,對,我听說過幽蘭國將會出現一百七十年以來的第一個女皇。’路伯納隨口
接了話。
見少爺開口,尤利安高興地繼續道︰‘你知道這次皇公主為何要回王都嗎?听說是要與哪一個將軍成婚呢,封樓大典開始時大概就會宣布呢。’
‘毫無意外的政治婚姻。’公爵不感興趣地分析著。
‘對了,尤利安。’少年公爵突然雙眼泛起光彩道,‘如果在王都平津遇見李宇,我該穿什麼衣服好。’
貼身小廝心中升起無力感,‘少……少爺。’嗓子啞啞的︰‘你……病了呢。’
‘病?哪有?’少年公爵面露驚異之色,‘我全身不痛不癢不發熱不著涼,哪里有玻’‘不,你病了。’得了一種名叫‘相思’的不治之癥。
如果,如果少爺再次見了李宇的話,是否會恢復正常呢。太不可能了,世界之大,到哪里去找那個樣貌平凡的少女。尤利安祈禱著少爺在時間的魔力下,忘掉那個少女。
尤利安這時還不知道那麼快又重新和那個讓少爺朝思暮想的人見了面,而且是在做夢也想不到的情況下。
‘尤利安,那麼著急拉我出來干什麼?’少年公爵不起勁地跟著尤利安的腳步。他不太明白為何這個小僕一大早就幫他梳洗、更衣,然後拉他到平津城內最大的鬧市街上來。
‘今天有大事發生呀。’尤利安小孩心性,喜歡熱鬧,但最主要的是讓少爺沾沾人氣,換換心情。‘據說午時幽蘭國第一繼承人就會從東城門進來,沿著這條宣成大街,直達皇宮的四門之一朱雀門而入宮呢。’
‘哪關我什麼事?’
‘怎怎麼不不關你的事。’尤利安驚訝地張大嘴,不知少爺竟頹廢至此,‘不知是敵是友的大國幽蘭發生的大事啊,少爺和那什麼皇公主也許將在國際舞台上見面,現在是寶貴的機會先模清對方的底細埃’‘哦。’少年公爵有氣無力地回答一聲。若少爺的敵人看到他這副模樣,不知會不會拍手相互稱快,認定終于除去一個大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