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瑪莉亞聖母之名,恭喜你們兩位成為夫妻。」重要的一刻,在柯奕天音般的一句話,拉下了落幕。
伴隨的是一陣陣沖向新人的祝福聲和鼓掌聲。
邵非凡看著人煙漸去,此起彼落的祝賀聲也隨之消失在教堂外大門口下的階梯。
柯奕緩緩的步向邵非凡,臉上依舊是掛著笑容。
「你看起來像有很多的煩惱。」他坐在邵非凡對面。
這次,他看起來比上次更糟,有事情困擾著他;是「愛」,只有愛才有足夠的能力折磨世界上的所有人,使他們的靈魂無主,rou體憔悴。可憐的孩子!柯奕在心頭輕嘆了一口氣。
「是。」邵非凡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然後任煙霧一圈圈的在空中游移著。
「能說來听听嗎?」柯奕看他盯著散去的煙霧。
雖然教堂有禁煙的規定,但柯奕並沒有阻止他,只因此刻,他真的需要某些能穩定情緒的東西。
「我愛上了一個女人,她善良、美麗、婉約,我感到非常迷惘,我是如此的不堪,我根本沒有能得到她的愛的資格。」芷柔太好了,她值得讓比他好上千百倍的男人去愛她。
「她愛你?」柯奕問。
邵非凡的話,不禁讓柯奕把另一件事和他聯想在一起。
月凌前些日子不也與自己談了類似的事!
「不,她恨我,恨我若即若離,恨我太不在乎她的感受,恨我總是以冷漠對她,恨我對她不夠坦誠……,她恨我!恨我!」到最後變成像是他自己在低喃。
邵非凡記起那天夜里,芷柔對他的無情指控著。
听見這段話,柯奕明白了邵非凡愛上的是誰了。
是月凌,他疼了好多年的月凌。
「不,她愛你!她是愛你的。」
邵非凡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苦笑道︰「神父,你根本不知道她是誰。」他差點就因柯奕認真的神情而相信他。
「月凌。」柯奕說。
「不,不是月凌。」邵非凡笑語著。
看來,他還不知道!「芷柔。芷柔就是月凌,月凌就是芷柔。」柯奕解釋著。
這下,邵非凡啞口結舌了,被柯奕的話震得不知所措。
「你說什麼?」他希望自己听錯了,不然,是神父說錯了也行,只要這不是真的。
芷柔就是月凌!那她不也沒對他坦白,不也沒說自己的真實姓名。
第10章(2)
看出了邵非凡的想法,柯奕急忙為月凌澄清道︰
「不是你所想的那樣。月凌本來是個被人丟棄在聖母瑪莉亞學院的女孩,當時她只有約三歲的年紀,學院的院長留下了她,並為她取名「芷柔」,跟了院長的「江」姓,所以月凌就一直被人稱為江芷柔;但幾個星期前,月凌失散多年的哥哥找到她,回歸祖姓「宮」,名「月凌」,月夜的「月」,凌晨的「凌」。」
爆月凌!邵非凡默念了一次。
他揪著眉頭。
「宮夜晨……」那男人不就是芷柔的哥哥!
芷柔為什麼沒告訴自己……不,不是芷柔沒告訴他,是他沒給她開口的機會。
懊死!為什麼那一夜他就不能听她說完話,她一定是要與自己分享找到哥哥的快樂。他該死的誤會了芷柔。
邵非凡的眼神黯漠了下來。
「既然如此,那我更沒有資格讓芷柔愛我。」
「為何還這麼想?」就因為月凌多了個哥哥?
他並沒忘記宮夜晨是香港財閥宮氏集團的總裁,芷柔留在親哥哥身邊,一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歸宿。
「芷柔太完美了,我沒有任何她想要的東西可以給她。」
「為何你如此的執迷不悟?難道你不知道,你能給她的東西太多了!」
迎上邵非凡不明白的眼神,柯奕道︰「你以為月凌要什麼?車子、房子或錢!不,她想要的,是只有你才給得起的東西,快樂、幸福、時間;最重要的是,愛她的心,這些唯有你給的,她才會接受。」
見邵非凡仍無動于衷,只是眼底泛滿了悲痛與不舍,柯奕無奈的問︰「究竟你還在猶豫、擔心什麼?」
沉默了片刻,邵非凡才開口︰「記得我曾問你,「即使殺了人,神會寬恕我嗎?」的話。」
柯奕點點頭。那有何干系?
長吐了一口氣,邵非凡無力的道︰「我曾是個國際職業殺手,我所殺的人,流出來的血聚在一起,足夠灌溉五公尺的玫瑰花園;我的雙手雖沒染過血跡,但我卻認為它始終是血淋淋的。我的肩上背負的,不是一生的使命,而是一世的罪惡感;在我腦中的記憶,不是過去平平淡淡的時光,而是渾渾噩噩的殺人生活。這樣的一個人,神還會慈悲的寬恕嗎?芷柔還會愛我嗎?」不,不會的,誰希望自己所鐘愛的人是個滿手血腥的人。屆時,他必須眼睜睜的看著自己所愛的芷柔,投入另一個男人的臂彎。
柯奕不假思索便說︰「那只是「曾經」,不是現在;你已月兌離了那個世界,不再屬于那里,灌溉玫瑰花園的,不再是你殺人所匯集而成的血;你雙手上淋淋的血水,也已漸漸的干涸了。踏進這個世界,你的肩上背負的,不再是罪惡感,而是一生帶給你最愛的人幸福、快樂的使命;你腦中的記憶,不再是渾噩的生活,而是璀璨值得回憶的日子。神不但會寬恕你的過去,還會補償你一生的幸福;假如月凌真心愛你,她更不會在意你的過去。」柯奕的話,不再輕語同平常,神情也不再冷靜自持,反倒激動異常。
柯奕肯定的語氣,讓邵非凡覺得他也曾經歷過相同的事。
「何以你能如此確定?」
「因為,我也「曾」是一個國際職業殺手。」柯奕淡笑一聲。
而這話,卻惹來邵非凡的愕然。
神父!?他看起來是多麼的平靜慈祥,竟有一個與自己相同的過去!
半晌過後,兩人會心的相視而笑。
「我知道怎麼做了,神父;謝謝你今天為我做的告解。」此刻,他感覺肩上的重量消失了,一身的輕盈讓他好自在,他似乎正被自由的氣息環繞著。
跨步往教堂大門,迎面而來的陽光,似乎更燦爛炫目了。
他不渴望迎接自己的是芷……不,月凌懾心動人的笑靨,他甚至期盼月凌對他怒言,或者無情指控;只要她能消氣,即使她甩他一巴掌,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不該是這種情景的……
凝視著一屋子的空蕩沉寂,茶幾上乾枯的花卉,和落地窗下前些天陣雨的水漬,明顯的告訴邵非凡——月凌已好久沒回來了。
天哪!他錯過了什麼?他不在的日子里,發生了什麼事?邵非凡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見的一切。
眼神茫然的緩踱到月凌的那扇粉藍房門前,邵非凡輕輕地打開,映入眼簾的,是滿室的雪白,唯有深藍色的窗簾隨意地任風撫動它們。
散落滿室的張張稿紙,吸引了邵非凡的注意,他躬身將稿紙一張張的拾起。
待確定沒有遺落任何一張的時候,邵非凡坐在床上,試著將故事拼湊起來;而這拼湊的過程,也讓他仔細地清楚了稿紙里的內容……
我們的故事!
「月凌……」邵非凡驚愕的喚了一聲。
她在寫他們!從她救起自己的那一刻起,其間他們的濃情蜜意,與自己反覆無常的情緒,她一次又一次地感到無力;他完成她的畫像的那天清晨,化不開的情海淹沒了他們……
最後稿紙定筆在他離去的那天夜里的前一天,她心碎神傷的指控自己無情與冷漠。
接下來,是一疊的空白紙。邵非凡無意間瞥見桌上還有一張稿紙,他走近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