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靜言向下望著大街,從剛才閻子曜抱著夏羽心從公寓出來,又將她強放進車里,每一個動作她都看得十分仔細。
當今天听他說起已向夏羽心求婚的事之後,她只覺得全身血液仿佛凍結般。
她,永遠都贏不了這對姐妹是嗎?
不論她多努力、多接近他,但只不過是一個十五年不見的夏羽心出現,一個兩家世交聯姻的願望,就徹底擊敗她心底微小渺茫的夢想!
可是更讓她想不到的是,閻子曜竟會如此任雙方父母擺,竟會按照他們的意思娶夏羽心!
明明,他心里至今還揮不去光心的影子,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做?是因為羽心身上充滿著光心的影子嗎?這對羽心不公平,對她更不公平……
而當她看著羽心什麼都不知道的天真笑靨時,她心里就會隱隱不舒服起來。這份埋藏著愛戀讓她痛苦,她羨慕可以率直表達的夏羽心,更羨慕她的身份,以及她那和光心相似的臉孔。
這麼多年以來,她不停地努力,綞可以靠著自己的能力長時間待在他身邊,這其中所付出的心血是旁人看不見的。但不論她有多接近他,她卻永遠達不到夏家姐妹可以達到的境界——她們總是能輕易看待每件事,這世界對她們來說永遠是美好而沒有障礙的;只要看著夏羽心就能明了這一點。
她們太幸福了,幸福得讓人嫉妒,光是看著夏羽心不知人間險惡的清澄眼瞳就讓她的心情難抑波濤,她的天真純潔讓她怨起上天的不公。
但是……
忽地,她的唇際掛上了一抹很淡很淡的笑意;看著悲慟的夏羽心,她心頭竟有一絲快意劃過。
雖然她不曉得房中那個綠眼男子與夏羽心是什麼關系,也不曉得怎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不過看她哭得那麼厲害,這一切大概都不是她自願的吧〉可是她曉得,不容瑕疵的閻子曜是不會原諒這件事的。
人生不全是順遂的,如今這從小備受呵護的千金小姐可明白了?
她靜靜地看著閻子曜的銀色跑車駛離大街,看著街上的人群漸散,之後她才掛著那抹不易察覺的淺笑、緩慢地放下窗簾轉過身,但一轉過身她立刻被身後的人嚇了一跳。
那綠眼男子不知何時已無聲地站在她身後,正以冷然不悅的綠色瞳眸盯著她,像在觀察,那種威嚴的氣勢絲毫不輸平日的閻子曜。
「你……」曲靜言驚得倒退一步。眼前的男人有著一雙仿佛會看透人心的銳利眼眸,不知為何,看著這雙眼她就是覺得心虛而恐懼。
「你是誰?」綠眼男子仿佛是屋子主人般冷冷發問。
他站在她身後有一陣了,這個女人的存在及過于冷靜的態度讓他起疑,他沒漏掉剛才在她唇畔一閃即逝的笑意。
「我……是閻子曜的秘書……」看著他的眼,曲靜言就覺得被莫名的恐懼佔據,連回話都結巴起來,仿佛不是他被人捉奸在床,而是她做了不該做的事般。
「秘書?」他掃了一眼她身上標準的秘書式套裝及梳理得整齊的發髻,還有那堆攤在客廳桌上的文件資料,之後他才冷冷地道。「告訴他,他不該揍我的。」他的出手竟快得讓他措手不及,這一拳他是記下了。
說完,他沒再多看她一眼就邁著沉穩的步伐離去。
曲靜言一直到他消失在門邊好久之後才回復過心神,也才發現剛才自己竟被震懾得失了平日的鎮定。
為什麼……為什麼夏羽心身旁就是會出現這麼出色的男人?!
她不明白!
第五章
跑車疾行在黑夜中,呼嘯著劃過寂靜的夜色。車內,除了一片的死寂外,就只有十分細微的啜泣聲斷續出現。
閻子曜一語不發,只是望著前方加速,對于入耳的飲泣聲仿佛無動于衷。
他心里明白她絕不會背叛自己,這件事背後一定有著隱情,而她則是單純的受害者,那綠眼男子才是這不可饒恕事件背後的元凶!
他明白,他都明白,但他胸中這仿佛要爆裂開來的怒氣卻怎麼也無法抑止。
明知她不會背叛自己、是無辜的受害者,但他就是無法在此刻給予她任何安慰或溫柔。只要一想起打開她房門時所見到的景象,他就怒不可遏。
那時,他所見到的不再是那個小小的羽心,不是總跟在自己身後「子曜哥哥」長、「子曜哥哥」短的小女孩,他見到的是一個女人,一個美得不可思議的美麗女子;她光潔的肌膚、姣美的臉蛋和披散的長發讓人完全移不開自光,就連她木然的神情都會糾扯人心。
他當然知道她早長大了,也不否認她的確美得讓人側目,而在那個夜晚,他甚至看著她的睡顏看得出神而情不自禁地吻了她;那時,他就決定娶她——按著雙方父母的意願。
靜言曾說這對羽心似乎不公平。
或許是。因為她和光心十分相似,有時看著她,他會不自覺地將她與光心重疊,她會使自己想起那個有著嬌媚笑容的女孩,那個曾經在自己身旁甜蜜喊著「子曜」的女孩……
如果這樁婚姻對羽心不公平,那對于光心又何嘗公平?早在他們還小的時候,雙方父母就替他與光心訂了婚約,如果光心還活著,那就算羽心對他的戀慕再深也不會有結果。
所以,何謂公平?他不以為然。
而他所知道的是,羽心十分天真單純,有著不知人間險惡的美好心性,她無邪純潔得像個不染縴塵的微笑天使。
面對這樣的她,他覺得自己可以呵護照顧她一輩子。
但這種「呵護照顧」的心情卻在今晚見到她時全數消散,她的美竟在一瞬間讓他失了神,他看到的不再是光心的影子,而是一個全然不同的女子——一個名叫「夏羽心」的美麗女子。
可是,想不到她身旁竟躺了一個男人!
就在那一刻他明白了;他心中的滔滔怒氣直沖腦門,他曉得他不可能只是「呵護照顧」她,他「要」她——以一個男人的心情!
那時他唯一想做的就只是將她奪回自己身邊,然後殺了那該死的男人!
而當她柔軟的身軀被他擁在懷中時,他胸中那股怒火才算真正達到極致,只要一想到她這美麗的身子曾被其他男人親吻、撫模過,他就覺得瘋狂!
在她本然表情消逝、啞著哭出聲時,充塞在他心中的只有忿怒與強烈的痛苦……
突然,他用力踩住煞車,讓車子在疾速中倏地停止。
「呀——」一直將自己埋在膝頭的夏羽心因這突來的狀況驚得嗄聲一呼,慣性作用讓她差點向前翻跌過去。
怎麼回事?車停了……這是什麼地方?
她咬著唇抬起頭望向窗外,卻只見一片漆黑,四周靜得和車里一般。但比起車外的寂靜,車內的空氣卻是冷凝的,讓人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她鼓起最大勇氣看向閻子曜,只見他森然的黑眼依然看著前方,但他握著方向盤的指節卻因用力而泛白。
看著,夏羽心一度停止的淚水又再度滿溢而出。
為什麼……既然他這麼生氣,為什麼硬是不讓她自他眼前消失?
她寧可從此消失在他眼前也不願見到他這種森冷的神情,也不想以這被其他男人侵犯了的身體站在他眼前,這讓她覺得自己好髒……
可是她不要他輕視自己,她絕對無法承受,所以她寧願消失!
想著,她再度掩面,試圖讓自己的哭泣聲隱沒。
閻子曜緊緊握著方向盤,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怒火借著這動作壓抑下來般,像過了一世紀之久,他才深吸一口氣緩緩松開手。之後,他沉默地打開車門,繞至另一頭替蜷縮著的小人兒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