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秋風微涼,揮別夏日炎炎,此番秋意讓被炎夏耗盡精力的大地暫得休憩;是收獲的時節,也是由辛勞轉趨靜暇的日子。萬物,為著這涼意襲人的季節而漸次安靜。
「格格!?」
一聲驚喊劃破一片靜寂,也驚起院旁林木上的幾只鳥兒振翅而去。
「您……您怎麼穿成這副模樣!」才端著茶進房的宮女驚得連手都有些不穩起來。原本一個粉雕玉琢的美人兒如今卻換上了男裝,做了全式的男子打扮;一瞬間,她還以為「馨蘭閣」里真出現了個陌生男子哩!
一身男子裝扮的若蘭,以一副稀松平常的表情瞧了來人一眼後,說道︰「水雲,快,替我找頂帽子來。我雖然將頭發扎成辮子,但總不能將前半個頭的頭發也剃了吧?」接著,她又轉過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側了幾回身打量了一番。
嗯,好生俊俏呀,像個氣質高雅的書生。嘿,一定能迷倒不少眾家女眷的!不過……就差在她前半個頭覆滿了濃密的青絲。哪個男子漢是這模樣的?非得找頂帽子來不可!
「格格,好好兒的漂亮衣裳不穿,您扮成這模樣做什麼?還有,要帽子作什麼用?」水雲放下茶盤呆看了一會兒這平易近人、卻盡愛作怪的主子,不曉得今兒個若蘭格格又出什麼花招來了。
「當然是拿來戴呀!這是什麼怪問題?」若蘭怪道。「還有,」她在水雲面前像只花孔雀般轉了一圈,問︰「你瞧我穿這樣俊不俊呀?
「哪兒有女人穿男人衣服的?格格請別玩了吧!」打她開始服侍若蘭格格起,就曉得這主子滿腦怪想法兒,不好女紅,好讀書。那時她初來乍到,眼見滿屋子的書卻不見女孩兒家的玩意兒時,還真是一驚,可久了也習慣成自然了。不料,今兒個連男裝也上身了!
「嘖!真是,一點兒創意也沒有!」若蘭噘了嘴,翻了個白眼。「反正現在替我去弄頂帽子來,記得,別叫人曉得是我要的。」
「格格——」
「你這匹野馬,又想搞什麼名堂?」突如其來的低沉男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五阿哥吉祥。」一見來人,水雲立即福了福身,退出房另備茶水。
「五阿哥!今天怎麼有空來?」若蘭見到是同自己一母所生、向來最疼她的五阿哥胤祁,眼神立刻晶亮了起來。
她曉得身為皇子可不比皇格格,皇格格可以整天戲耍玩樂;可皇子就不同了,動不動就有一堆差事等著,忙得很,而皇阿瑪也是不講情面的,絕不會因為是皇子辦差就特別寬松,搞不好還特別嚴厲。
但是比起來,她仍願為男兒身。當差算什麼?可以大江南北到處走,接觸的人又多,總比當個格格鎮日悶在宮中強出好幾倍!
「明天我就要出發上四川去,大概個把月的時日才回得了京,先來瞧瞧你。」可他才來,就見若蘭一身男裝,完全沒個皇格格該有的樣兒。
听見胤祁要出京,若蘭心中好生羨慕。
「唉!真不公平,同是一母所生,憑什麼你就可以這麼東南西北地跑個痛快,而我卻得一直待在這悶死人的宮里頭?皇阿瑪真不公平!」
「誰讓你是個女孩兒?當個格格有什麼不好,多少人羨慕!」胤祁涼涼地道。這宮里的確是悶,但誰不曉得若蘭格格是有名的刁鑽古怪,成天搞花招;這還悶?那其他本本分分的皇格格又怎麼說?瞧瞧,今兒個竟扮起男人來了!
「這麼好的話,咱倆交換一下好了,你來當這令人「羨慕」的格格,我替你去當差!」若蘭一張俏臉有些氣唬唬的。她怎會听不出胤祁話中的風涼成分?
忽然,她的目光讓他頭上的帽子給引了去。嘿!她這一身俊俏的裝扮獨缺一頂帽子,水雲在那兒磨磨蹭蹭的,倒不如奪了五阿哥頂上的帽子來得快。
「五阿哥,你看我這一身勁裝多俊美,肯定能迷死不少懷春少女,但獨缺一頂合意的帽子。」她輕輕一躍,一把奪了胤祁的帽子,得意地在鏡前往頭上一戴——
嗯,肯定好看的!若蘭心里雖這麼想著,但那帽子卻硬是比她小巧的頭大上一圈,根本就是「掛」在頭上!
「怎麼——」若蘭精致的眉眼一皺,不敢相信戴在五阿哥頭上恰好的帽子,在自個兒的腦袋瓜子上竟如此不適合!
「懂了吧?男女還是有別的。」胤祁笑著取回還「掛」在若蘭頭上的帽子,戴回自己頭頂。「看看你這扮相,哪還有什麼格格的樣子?都是皇阿瑪將你給慣的。」似指責,卻笑著。
「哪兒有,是他太忙了!這麼多兒子女兒又加上國事纏身的,他哪兒有空注意我?」沒空注意才好,她才可以任性些,日子才沒過得那麼了無生趣。
「就說你是匹野馬。」
「野馬?我困在宮中這也不行、那也不能的,哪兒是野馬來著?五阿哥你才算得是匹不羈的野馬哩!我呢,恐怕只算得是暫時月兌韁的馬兒,而你呀,則是從未上過韁的。」若蘭噘起櫻瓣似的朱唇,辯道。「和你比,我差遠了呢!」
誰不曉得皇五子胤祁風流倜儻、瀟灑成性,雖生得一張極俊美傲然的臉孔,可辦起差來卻是果決嚴厲、毫不含糊。而比起那些汲汲于皇位的其他皇子們,胤祁更是多了份自在,他聰明地曉得︰那太極殿上的位子可不好坐呀!與其兄弟反目爭奪,不如悠哉安然地過日子;人生何其短,何必自尋苦惱?不過若是朝廷的事,攸關國計民生,那他自是當仁不讓。
若蘭曉得,其實皇阿瑪很看重五阿哥,只是他沒那個心,太極殿上的寶座他從不考慮。不過這也是她喜歡他的地方,聰明!不愧是她一母所生的親哥哥!
太極殿上的位子有什麼好?瞧皇阿瑪老忙得沒日沒夜的。
胤祁看若蘭雖貴為皇格格,但卻絕沒有一般格格該有的端正禮儀,反倒是一張嘴伶俐得緊,逮了機會就喜歡同人耍耍嘴皮子。這麼個不拘禮教、玩耍成性的格格,反替靜肅的皇宮帶來一絲生氣,難怪皇阿瑪口中雖念著她不成體統,卻也總是縱著她的性子任她自在。
可這自在的日子恐怕也不多了。
「是啊,你這「暫時」卸下的韁繩也該套上了。」天曉得打若蘭一出生起就已「暫時」卸下韁繩了。「皇阿瑪已替你選定執韁之人了。」胤祁若有所指地說道,眼眉間盡是笑意。
「什麼意思?」胤祁的話讓若蘭背後機警一凜。這話怎麼听來有些不對勁兒?
執韁之人?皇阿瑪搞什麼名堂?
「什麼意思?」胤祁重復了一回她的話,才道。「皇阿瑪已替你選好了額駙,你可以準備做個「嬌羞」的新嫁娘了!我怕從四川回來後,在宮中已見不著你,這才特地來看你。」
「額駙!?」若蘭喊聲之大,幾乎可以震得門窗微顫。「皇阿瑪要我嫁人!?」她不能接受,決不能接受!別說在宮里頭悶了,至少她還可以隨心所欲,但嫁人……
不行,太可怕了!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日子她怎麼過得下去?更別說她只曾在京城里晃過幾回,連城門都還沒出得哩!若真嫁了人,那這一生的悲慘是可想而知的。皇阿瑪能選什麼人?還不就是那些傲慢得不得了的皇室子弟。雖說她貴為公主,但也免不了這些個貝勒、王爺的會來個三妻四妾;見多了後宮里不得寵的嬪妃,雖沒親身經歷,但也曉得爭寵、受冷落的滋味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