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辦才好?」一群人全慌了。偏偏又是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山野間!
西北土蕃的殘羽全讓祈燁一舉殲滅,皇上一時興起前來西北探視軍情,順道也想在回京途中游憩游憩;于是乎,幾個親信連同一些將士就在回京時行程放緩、伴駕野游一番。
怎曉得途經山林時皇上游興大發,不騎馬,偏要徒步走一走,就這麼在草叢茂密處遭到蛇吻!隨行的人沒半個懂醫理,眼下皇上的面色已由蒼白轉為青紫,看是十分嚴重了……
曦寧看著這一群面色驚慌的人,再看向祈燁,他一向沉靜的面容此時也顯出凝重的神色。是因為那個躺在地上的人嗎?她眼楮飄向那人衣物被撕開處,只見傷處越形腫大發黑。
「可以讓我試試嗎?」在一群無措的人中間,曦寧輕輕開口,聲音細小而柔婉。
這小小的聲音引得眾人注意,所有人全回望被人架著的曦寧。
「你懂醫理?」眼見這女子出落得似水般柔美,臉龐還含著一層輕輕的稚氣;但這樣的女孩真能懂得醫理?
曦寧听不明白「醫理」兩字的意思,只淡淡地道︰「我能治那個傷。」
眾人嘩然;有人欣喜,也有人反對讓一個年紀輕輕的姑娘醫治皇上。
祈燁沒發一言,只冷瞧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之後他再望向引發眾人爭辯的源頭——曦寧,她平和的眼眸此刻已不見先前的張惶,反透著一股沉靜的自信。
「你來試試。」祈燁穩著的聲音響起,打斷了眾人的爭執。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曦寧絕對可以救得回皇上。
「將軍!?」不少人發出驚呼,不敢相信大將軍會做此決定。這,可是皇上的命,玩笑不得哪!
曦寧掙開已不是很用力箝制她的一雙臂膀,緩緩向躺在溪旁的人行來。她蹲察看傷勢,在這當兒,她感受到祈燁火熾眼神的注視,這使她有些氣息不穩。但為了救人性命,曦寧還是盡力穩住心房。
傷口周圍泛著瘀紫,她低下頭含住傷處吸出一口血,吐出時,只見那血色是黑的;這動作重復了幾次後,曦寧打開包袱,從自己的衣裳扯下一長條布捆綁在傷口上方。
「我必須去尋些草藥。」她站起身來,沒一絲表情地望著祈燁,然後輕輕轉身向林子里走去。
這種心情波動是很奇妙的。為了避免痛苦而離開,但離開後痛苦卻不曾稍減,腦中無時無刻不出現一張熟悉的面龐、熟悉的身影,這一路走得算是刻意的緩慢,心思總在不覺間幽幽忽忽地失了主兒。
奇怪的是,在見到祈燁——這個她極力逃避的人時,這不見了的魂兒似乎又回歸了。不是痛苦嗎?但又怎麼會在望見他的瞬間,竟從心口又溜過一絲莫名的喜悅?
躲避與面對間輾轉著自己也弄不清的心思……
曦寧專注地想著、專注地找著;想那個讓她心思莫名難解的人、找那救人性命的草藥。她先前來時就注意過,在這附近有些和山林中相同的草兒,可以用來治傷的。
是了,她看見它們了。見到那些草,曦寧沒有猶豫地就向前行去,伸了手就要摘取它們。
「當心!」
在手還沒踫著那些草藥時,忽地她的身子就被人向後一拉,整個人跌進一個溫暖厚實的胸膛中,而一支在她看來分外奇異的利器從她身旁劃過,直往草叢飛去。
祈燁眼瞧著曦寧沒入林間,沉吟了一會兒也就跟上了;天曉得這林子里有什麼毒蛇猛獸的!不出所料,才尋著她的身影就見她自動朝危險里去——一條蛇就暗藏在她伸手要摘取的草葉下!
祈燁擁緊了懷中的小身子,心跳失速。
「你眼楮哪里去了!沒見著那兒有條蛇嗎?」他沉聲在她耳旁斥道。他隨手在旁折了段長枝,這才輕輕放開她向那草叢走去,從里頭挑出一條已讓他用暗器射殺的蛇尸來。「你別在救人性命前自己先丟了小命。」他將蛇尸在曦寧面前展示過後就向旁一丟,之後就拔起她原先伸手欲摘取的草來。「你要找的藥草都尋著了嗎?」祈燁瞥向她的手,只見她已采集了不少不同的草葉。
曦寧望見那蛇尸時不禁嚇了一跳,但對于祈燁的出現卻是由衷地開心;在這寧靜的山林里再見到他,仿佛又身在娘的林中般,這讓她自在多了。
她點點頭以示回應。
「那走吧。」祈燁話才落,就已攔腰抱起曦寧,幾個起跳間就回到了溪流旁,此時皇上的臉色已更加難看。
曦寧立刻找了一顆平滑的石頭,將所有的草葉放集在一塊兒,再和入清冽的溪水,並用一顆合于她手掌大小的石頭搗著,直至草葉全數稀爛混合才止。她將這些草泥一分為二,一份立刻就拿至傷處敷著,再用先前綁住傷口上方的布條細細包扎起來。
「這些,」包好傷口後,她又將剩余的另一份集起來。「這些必須拿水熬煮,用吃的。」
眾人見她有模有樣地替皇上療傷,這會兒倒真信起這小泵娘來了,听說剩下的藥要煮,立刻從馬身上的褡褳里取出行軍用的碗盆遞予曦寧,並開始生火。現下,他們的希望全寄在她身上了。
曦寧在碗中多和了些水,在熬煮的同時又進林子里采了些不同的草葉回來加入碗中同煮,直到將這些材料都煮得盡化了,才濾出濃稠的藥汁來;那藥汁散發著一種奇異的甘甜味兒,不像藥,倒像是吃食般。
她給皇上飲下了後,吩咐道︰「要替他保暖,待會兒會發很多汗的。」她說完,立刻有人送上毛毯替皇上裹身,接手照顧。
***www.轉載制作***請支持***
因著皇上身上的毒及就近摘取藥材方便,夜里,眾人在溪畔扎營睡下了。醒著的,只有兩個必須輪番守巡的將士,以及曦寧及祈燁。
曦寧每隔兩、三個時辰就替皇上的傷處換一次藥及喂飲一回藥汁;因未在遭蛇吻之初立刻處理,現下就得多花些功夫才能將這傷療好。而經過她細心的處理,傷口的腫脹黑紫已褪,皇上的臉色也逐步紅潤,只顯出得了傷寒似的些微蒼白。
這期間,祈燁一直靜靜觀察著曦寧;她采藥的模樣、替皇上換藥包扎的模樣、煎熬藥汁的模樣……這些個情景都會翻出他心底一種難言的熟悉,仿佛在哪兒見過似的。
那一回,他離開書齋後就起程往西北而來。
他原是去道別的,在離去之前他想看看她美麗的臉龐——新婚這夜他曾夜訪書齋,見到她在夢中流淚的那一幕時刻繚繞在他心房,因此他想再看看她,也有些話想問她。
可是,不知何故,她竟倔強起來了,才發現隱在她柔順外表下竟有一顆堅韌的
這不僅讓他訝異,更惱了他!從來沒哪個女人敢以這樣的態度對他,更何況她如此的倔強,為的竟是除了她之外他還有其他女人!
雖然若蘭格格不是他所想迎娶的女子,對他也沒什麼意義可言,但曦寧無意中表露出來的心思卻令他發怒。這輩子他所不能容忍的事有四件︰一是對君主不忠、二是對父母不孝、三是對朋友無信,再來則是女人發妒。
想不到在這柔弱的外表下竟潛藏了堅強的妒嫉心及強烈的佔有欲——因此,他惱!
但就算如此,在她說出「離去」兩字時,他還是發怒了——他絕不允許!
但其實在心底,他並不認為曦寧會真的離去。什麼人會放著王府里的富貴榮華而離開?尤其在發覺了她所存的心思之後,他更認為她是那種極盡心思搶奪男人寵愛的女子;這種女人通常會耍心機,而她或許更仗著自己的美貌才膽敢說出要離開的話。他不管那只玉猴與她的淵源如何,他就是討厭女人為爭寵而出現的丑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