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蒼白的臉色此刻被炙熱陽光曬得紅通通的,兩眼開始顯得有些迷亂渙散,胸膛間劇烈的起伏說明她未止的喘氣。
在原地等了兩三分鐘後,耐不住頂上的熱力,梁葭玥認命地把衛生紙跟拖把扛上肩,左手跟右手分別提起特地到超市買來的食物蔬果,像老牛拖車似的一步一步慢慢向前走。
「我為什麼要選擇這麼熱的天氣出門找罪受?」
她明明可以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吹冷氣、抱枕頭的,為什麼一定要出門活受罪呢?
誰教她耐不住肚子咕咕叫的聲音,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頂著一雙熊貓眼起床覓食,結果當她打開冰箱,里頭竟然空空如也,上一回出去采購的食物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吃完了。
所以,為了不讓自己的下一餐沒有著落,她抓起錢包、趿著拖鞋就出門采購食物,結果……結果就變成現在一副要死不活的下場。
「唉——」梁葭玥扛著物品努力的爬坡,又開始發出另一波的怨嘆,「我為什麼要搬來這種偏遠的地方?買個東西要跑到大老遠的地方,不但費時又麻煩,一天也不見幾班公車經過,為什麼我一定要躲在這里足不出戶、深居簡出呢?」
接著,她又重重的一嘆,「那是因為……這全都是我自找的,我想要擁抱自由,所以才會連夜從香港逃到台灣,躲到這偏遠的地帶,一切都是因為……自由啊!」
當她習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活之後,她簡直不敢去回想一年多前的噩夢,雖然吃好、穿好、用好的,但是卻像一只籠中鳥,毫無自由可言。
「我才不是神經病呢,我只是……」想起被收養她的伯父伯母當神經病看待的那一年,她的心情跟精神上都不好受。
「我只是跟普通人相較之下,比較特別一點,誰教我生來就有一雙可通陰陽的眼楮,這又不是我能選擇的。」她喃喃碎念,垂首蹣跚向前。
「天,怎麼走了這麼久都還沒到家?」她像頭牛似的大口喘氣,抬頭往前方一探,一縷灰暗攫住了她的神志,讓她嬌小的身子不禁有些搖晃。
她站定腳步,不讓那突如其來的昏眩感擊倒她,「我居然在頭昏,一定被大太陽給曬昏頭了,我可不想昏倒在路邊變成一具無名女尸,我得趕快回家。」
如此一想後,她重新注入氣力于癱軟的雙腳,賣力的向前走,直到听見身後傳來汽車的聲音,心下大喜,連忙轉頭過去猛揮著手,想借此坐個順風車。
可當她挺直腰桿,朝不斷接近的房車用力揮手時,一陣昏天暗地的黑潮襲上她,她整個人晃了晃,串串的耳鳴讓她不由自主的閉上眼。
「我……」她虛弱的吐氣,無法抵抗猛然涌上的黑潮,「我就知道在這種大熱天出門,不是一個……好主意。」
咚地一聲,梁葭玥整個人往地面上軟癱癱的倒下,這時一道急促的煞車聲響起,房車的主人快步下車,蹲到她的身側察看她的情況。
「梁小姐,你醒醒。」騰羲的高大為她遮去熾人的陽光,他輕輕拍打著她發燙的雙頰。
對于他焦急的呼喚、時重時輕的拍打,梁葭玥毫無所覺,意識月兌離了她的身體,前方出現了一個明亮的指引,似在催促著、邀請著她。
見她沒有反應,騰羲正要進一步察看,卻突然發現她的嘴角緊閉,過度紅潤的臉色透出一絲詭譎,呼吸急促得驚人。
騰羲嚇了一跳,手指才剛觸及到她在外的手臂,這才發現她的體溫高得嚇人,腦中霎時浮現兩個大字——中暑!
「梁小姐,你振作一點。」他連忙抱起她,將她輕放在後座,開大了車內的冷氣。
「嗯……」陣陣冷風拂面,喚回了梁葭玥的些許意識。
騰羲將散落一地的東西放進行李廂,快速坐上駕駛座後,雙耳便接收到她的申吟,「梁小姐,你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梁葭玥沒有辦法出聲回答,只知道眼前仿若有一個黑暗大洞不斷地想將她給吸進去,她則不斷地抗拒再抗拒,直到完全失去意識——
QIZONQIZONQIZON
陣陣的涼風輕拂頰邊,臉上、頸部都有一股她無法形容的清涼感受,」縷縷的涼意自毛孔中鑽人脾骨,為她充滿躁氣的身體注入清涼氣息。
「嗯……」眼前的大洞不知何時已消失了,也不見耀亮刺眼的光束向她招手,她只感覺嘴唇上干燥不已,不自禁伸出舌尖索取著渴望的冰澈涼意。
水,給我水……我好渴、全身好熱……水……我想喝水……
老天爺像是听見了她發自內心的渴望,一道從天而降的甘泉滋潤了她干燥的唇,也一並解除了她如火般燒燙的喉嚨。
「要……」喑啞的嗓音不顧喉間的疼痛穿出,「我還要……」
清涼的甘泉激起了她的求生意志,溫熱的舌尖也跟著探出,哀求著更多甘霖的降臨。
「嗯——」不斷注入的清泉及冰透心脾的寒霜氣息從口中擴散到使不上一絲氣力的四肢,讓她的需求變得貪婪。
「給我水,我要喝水……」她的雙手緊接著快速伸出,想要一把奪下不斷注入清泉涼液的源頭。
「梁小姐。」騰羲低喚一聲,淡然面容上出現了難得一見的窘困。
梁葭玥張開眼楮盯著騰羲的臉看,一股迷思在凝視間散開,直到她發現了他眼底的含意,才發覺到自己正抓住他的手,而她的嘴正一把含住他握著冰塊的指尖。
這樣的曖昧情況讓梁葭玥不自覺地松開緊抓他的雙手,臉上出現一絲慌亂,「對……對不起。」
「沒關系。」騰羲眼中的窘態褪去,淺淺笑意取而代之,「剛剛我看你好像很渴的樣子,所以我就倒了杯水喂你喝,結果……你看起來好像還是很渴的,所以我才拿冰塊喂你。」
「是……是嗎?」她回避他的視線,腦海間浮現剛才自己含著他的手指不放的曖昧畫面。
「你現在覺得怎麼樣?」他注視著她通紅的臉,「是不是還覺得不舒服?」
「還……還好啦!」她偏過頭,但末梢神經卻敏感地捕捉到他凝望的視線,不知為什麼,對于他的視線她無法坦然迎視。
「是嗎?」他一看就知道她是隨口敷衍,「可是你的臉怎麼紅通通的?」
「喂,你想干什麼?」警覺到他試探的指尖,她反應激烈地坐起身,迅速地與他保持距離。
「我沒想做什麼,只是想測看看你的體溫。」他縮回手,平淡的解釋。
「我的體溫有什麼好測的?」他為什麼老用那雙深邃的眼一直盯著她瞧呀?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瞅著人看是很不禮貌的事嗎?
而令她無法解釋的是……她為什麼會胡亂地臉紅心跳起來?真是怪哉。
「你昏倒在路邊。」看來她壓根兒就忘記這檔干事了。
「是嗎?」昏倒在路邊……難道……目光轉到他身上,「是你救我的嗎?」
「我剛好路過。」他簡短說明,「幸好你只是輕微中暑,醫生說你只要多加休息,讓自己的體溫保持正常就可以了。」
梁葭玥看著端放在桌面上的水盆,里邊是一堆浮在水面上的冰塊,水盆旁邊還有好幾條毛巾,再往所躺的沙發椅上一瞧,兩條毛巾正因為她的驟然起身而落在沙發上頭,這似曾相識的片段讓她不由自主地望向騰羲。
「剛剛是你在照顧我?」
「我想你在這屋子里應該也沒看見其它人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何必拐彎抹角的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