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拉斯坐在床緣,手牽著她的,他的手很溫暖、很溫暖。
「我知道你是一個很努力、很認真的女人,在工作上、在學業上都是,但也只是這樣,我對你的家庭、生長過程卻是完全地不了解。一直以來都是我在對你說有關我的事,從小到大我所有的事我都說了,但是你呢?你卻吝于透露?更糟糕的是,這個事實我是在分手後才有所發覺的,原來我不曾了解過你,或者該說是你不願讓我了解?還是你根本不願讓任何人了解你?」
範妲曦一個沖動,她低子,親吻著他,很輕很輕地刷著他的唇,然後擁抱著他……
「對不起!」她說。
她慌亂的情緒找不到平衡點,她腦中擠不出任何的文字語言,她喉嚨深處破碎地發出惟一的話語。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她渾然不覺她的淚早已溢出胸口,從靈魂的窗口悄悄滑落了。「對不起………」
她的淚水濕了他的肩膀,她的聲音只有那麼一句,她的胸口好難過、好難過……
她知道自己就是這麼惡劣,一切的想法都只是為了保護自己而已;她罵他自私,其實她自己才是最最自私的那一個。她可以輕易看穿別人的保護網,是因為她比任何人更懂得自我保護;她不在意任何人玩弄她的生活、她的感情,因為她只願投入那麼多了。她把真心鎖起來不讓人踫觸,甚至不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她自己也鮮少去觸模,因為她知曉配合別人的方式總比期待落空來得輕松。她害怕……害怕一切她所期待的,所以放棄期待,沒有希望,也就不會有失望。
「對不起……」
範妲曦完完全全知道,她其實才是說謊的人,她才是真正沒有膽量的人,但她卻毫無理由地譏笑別人的膽量、不屑別人的謊言。她……此刻覺得自己很可恥,因為她是那麼故意攪亂別人的生活、別人的情緒,然後拍拍走人,甚至惡劣地沾沾自喜以能猜中別人的想法而自得其樂,仿佛一切都在她掌握之中……她必須如此嗎?必須如此才能獲得安全感,才能面對生活嗎?此時此刻她完全不知道了。
德爾拉斯緊緊地圈住她,他知道她在哭,因為她的呼吸帶著哽咽;因為她的聲音充滿破碎。此刻他感覺到他倆的靈魂相融,他知道她的脆弱如同他的,只是他將他的情緒透露出來,轉成易怒;而她卻不曾發泄,只任由冷漠掩飾她的心。
德爾拉斯覺得鼻頭有些酸澀,原來他也涌上了酸意,她的淚不只濕了他的肩,也濕了他的心,潤滑了他的眼眶了,他抱著她輕輕地搖晃,輕輕地以他的母語安撫著彼此洶涌的心緒……
漸漸地,範妲曦止住了淚水,她的臉離開了他的肩膀,和他的臉保持了一些些距離,看著他。
她笑了!因為她也看到他的心靈了,和她一樣充滿不安又平和的期待。
「為什麼笑?」德爾拉斯渾然不覺他是用西班牙語說話,他很自然地用母語說著。
「因為哭完了,就該笑了。」範妲曦也用西班牙語回答他,她看到他的表情,笑得更加甜了,她欺近他用力地吻了他一下。「我們的聲音講西班牙語是不是很性感?」
德爾拉斯勾起嘴角,回吻了她一下。
「超級性感!」再啄一下她的唇。「再多說一些,我想听!」
他雙眼發亮好像挖到新奇的寶貝,心頭溢滿無法形容的感覺。
「說你愛我。」他的手捧起她的臉,吻著她的淚痕。
她笑了,笑得很舒坦、很安心、很幸福……
「我愛你。」
第九章
塞拉發誓!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絕對沒有偷看別人睡覺的意思!所以她屏息靜氣地、非常小心、非常安靜地輕輕將範妲曦通往浴室的更衣室的門關起來,再進入浴室穿過另一扇門,再小心地合上,然後她進入另一個房間——德爾拉斯的房間。原來這間浴室是連著兩個人的房間的。
「聖母瑪麗亞,」她喘了口大氣,還在胸前比劃著十字後,雙手合十祈禱天主聖母能夠原諒她這母親的私心。
一早,當塞拉發現二樓德爾拉斯的房門是開著的時候,她走進去準備替她兒子收拾一下,結果便發現浴室的門是開著的。禁不住好奇心驅使,她順著微微開啟的門,一扇一扇地來到範妲曦的房里,結果……她瞧見了她原先曾經預期的情況!
聖母瑪麗亞,她看到了她的兒子擁抱著範妲曦,兩人睡得很沉很香甜,她忍不住多看兩眼。啊!那景象多令人舒坦呀,連呼吸都是一致的呢!
她走出德爾拉斯的房間,順手反鎖起來。她才不會讓其他人去打擾他們哩!
噢!聖母,請原諒我。塞拉在心底這麼認罪。她把範妲曦安排在原本要給德爾拉斯未來的妻子使用的房間,這是不合禮儀的,但是她就是自私地想這麼安排。她以母親的直覺認定,她的兒子肯定相當在意並且重視這個中國女子。她是不清楚他們分手的原因,但她假設她兒子仍是喜歡著範妲曦的,否則為什麼那一年原本要娶進門的洛莉塔,會因為她惡作劇地把那顆小石頭丟入游泳池,而引起兩人爭吵,更甚至吵到取消婚約呢?只因為洛莉塔要求他,不要總是對著石頭說著她听不懂的中文?洛莉塔是這樣告訴塞拉的。
當時——
「叫他去娶那顆石頭好了!」洛莉塔氣得摔上書房的門,沖了出去。
塞拉原本想勸她兒子的,可是當她走進書房一看——
不得了!書房的書被丟了滿地、鏡面也破了,書桌上的東西更是凌亂不堪,而德爾拉斯正全身濕淋淋地走了進來——他手上還握著那顆石頭。
他沒有解釋什麼,也不為洛莉塔決定出國深造說明原因,那一年的夏天很長,因為德爾拉斯幾乎都不再說話,悶得嚇人,直到他回到學校開始教授中文。
塞拉的回想一直到她回到餐廳看到維克托才停止。
「早安,親愛的。」她好心情地親吻著丈夫。
「早安。什麼事讓你今天看起來容光煥發?」維克托面對自己的妻子,可是很浪漫的。
「你覺得這個台灣來的小姐如何?」塞拉滿是希望地詢問著丈夫。
「你是不是又在打什麼主意了?」維克托是很了解他這個妻子的。他仍沒放下報紙,只是隨意地答︰「嗯……看起來很聰明,長得也很順眼,有個好職業,會說我們的語言,很好。」
「你覺得她會愛上我們兒子嗎!」這也是塞拉擔心的,听說獨立自主的女性都比較有主見。
「如果你兒子再繼續任性,任何女人都不可能愛上他。」維克托對自己的兒子無計可施。德爾拉斯從小在學業課業,甚至到目前的工作上都令他滿意,惟獨那個脾氣常使他頭疼。
「你怎麼這樣說你自己的兒子?他可是承傳自你的血統呢!」塞拉認為終是會有人能引出德爾拉斯骨子里的溫柔多情,就像她和維克托一樣,維克托還不是對外一向嚴肅,但對她可不了。她有那麼一絲絲第六感啦,或許德爾拉斯也會對範妲曦多情又浪漫的。喔!聖母!她心中突然響起教堂的鐘聲。
「哼!」維克托打斷她的幻覺。「如果他對待女人,能有像對待那顆石頭一樣專注、時刻保養——哼!還上漆哩!連我都不能模,哼!」他繼續說︰「如果德爾拉斯能對女人說情話,像在對那顆石頭喃喃自語那樣,那我早就抱孫子啦,也不會到現在只能去玩蘇珊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