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怪哥哥,是我這幾年患了胃病,才弄得瘦骨磷崎,哥哥已經很努力在養胖我了,我都快受不了他的緊迫盯人。」史詠虹感覺出紀菱對她外表的變化而驚訝著,但她不願看到紀菱對哥哥有絲毫的誤解,因為兩人都是她最深愛的人。
史展桓依舊無言的注視著她們,心中澎湃的情感在起伏,感動在胸口激蕩,他想像這一刻已有許久、許久了。
這些年的顛沛流離,他最大的心願就是能找到她們兩人,一起重溫往日的時光,重拾昔日的歡顏;盡避滄海已是桑田、人事已盡非,但這個念頭從未在他的腦海中淡忘,只有更加的鮮強烈。
「好了、好了!現在我們總算團圓了,往後再也沒有人能把我們三人分開,是不是?我們應該展顏歡笑才對,來!我們把眼淚擦干吧!」史詠虹抽噎著,破涕為笑的牽著紀菱的手到沙發上坐下。
沒多久,在史詠虹的熱烈追問下,原本不願吐露如何逃離那場戰火的紀菱,還是如實的把自己如何離開西貢來到美國的經過道出。
但三人都很有默契的隱瞞自己心中痛苦的一面,以及令人敏感的西貢事件,那似乎是個灼痛人心的傷口,使人不敢輕易去踫觸。
盡避紀菱很想知道當年事件的始末,可是今天並不是好時機,史詠虹與這事件並沒有關聯,甚至不知情,因為從史詠虹的談話中听出,當年父親在西貢被殺,她以為父親是死于戰亂中;她沒有糾正史詠虹的錯誤,也沒有指出史展桓是弒父凶手的疑慮,因為她還不曾從他口中得到證實,她不願在史詠虹面前妄下斷語。
而且她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告訴她,史展桓不會如此殘忍的,但她明白他的確知道整個事情的始末,只是他不願道出罷了。
所以她選擇性的講述她如何自越南逃離的經過,但就在她說到最後時,她發現史詠虹的情緒開始激動,而漸趨怪異。
「小菱……為什麼上天總是給我們這麼多的磨難,讓我忍受這麼多的折磨還不夠……」史詠虹哭倒在紀菱的懷里,有些失控的吶喊著。
紀菱緊抱著史詠虹瘦弱的身軀,並沒有為自己的經歷露出半點哀傷,反而平靜的輕撫她的背。
但是,史詠虹的臉色頓時慘白,冷汗不斷的冒出,身子不停的顫抖,並且不自然的擺動著,紀菱輕推開史詠虹,看到她緊咬著牙齒,眼瞳翻白,她焦灼的叫喚︰「詠虹!你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發覺史詠虹有異樣的史展桓沖了過來,用胳臂緊極住她抽舍的身體,同時大聲的對紀菱喊著︰「到浴室的鏡子里拿出一瓶紅色瓶蓋的藥給我,快點!」
紀菱驚慌的快速奔入浴室拿到藥,再沖回客廳,將藥遞給史展桓。
「快倒四顆給我!」史展桓指示她,同時用手指開史詠虹的嘴。
接過紀菱遞過來的藥後,他將藥錠塞進史詠虹不停痙攣的嘴里,同時灌了一口水給她,然後輕拍她的背脊,抱著她安撫的說︰「沒事了,詠虹,冷靜下來,哥哥在這里,一切都會沒事的,听話,冷靜下來。」
慢慢的,史詠虹的痙攣轉為平緩,漸漸失去意識的痴倒在史展桓懷里。
被這突發狀況驚嚇得有些愕然的紀菱,瞪大眼看著史展桓,用眼神詢問著他。
「我先抱她進去睡,等會兒再跟你解釋。」史展桓抱起史詠虹,深深的看紀菱一眼後,準備上樓。
「詠虹不要緊吧?」紀菱憂心仲仲的扯住他的手臂。
「現在不要緊了,她這幾年的身體很不好,精神上也不能承受太大的刺激。」他簡短的解釋後,抱著史詠虹上樓了。
一會兒後,史展桓下樓來,心情況重的走到酒櫃前倒了一杯威士忌,仰頭喝一大口後,回到客廳的沙發頹然坐下。
「詠虹怎麼會這樣?她到底怎麼了?」紀菱急急的問。
「我可以求你現在先不要問我詠虹的事嗎?」他痛苦的深嘆一口氣,「我們可以先進行專訪嗎?」
他的語氣幾近懇求,綠瞳里的哀痛深深的打入紀菱的心中,讓她震顫,但史詠虹的情況她急切的想得知,于是她冷冷的用堅定的語氣說︰
「你打算把所有的事情隱瞞到幾時?不!我堅持今天一定要得知詠虹的事情和做完專訪。」
他沒有立即做出回應,只是默然的瞅著她,那目光似乎在責備她的殘忍。
「十二年當中,我與詠虹真正在一起生活的只有戰後二年與最近二年而已。」
「什麼!難道詠虹不是一直跟著你?」
「若是你要怪我沒有盡到為人兄長的責任,那麼我承認,在其他的八年當中,我確實沒有好好的照顧她,不然她也不會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史展桓自責地道,苦澀的回想著與史詠虹分離的經過,接著他緩緩的述說︰
「當年自西貢逃離後,我們在陰錯陽差之下來到美國,在難民營待了兩年,這兩年的日子說不上好,但也不是極壞,只是不知道這種沒有未來的日子要繼續到幾時;因此在難民營待了一年後,我開始計劃怎樣月兌離難民營。美國是個講求實力的國家,不論外表與人種,只要有實力,別人就不敢看輕你。
那時正值太空科技的起飛期,我開始把所學的科技知識寫成一些理論,然後投稿到對太空科技有專業討論的各大報社與雜志社,在半年內我已寫了難以計數的理論。而我的一篇研究理論文章,受到一位詹森太空中心科學家的注意,並開始和我做通信的教學指導;又過了半年,在教授的指導下,我參加全美科學獎,並入選為首獎,一星期後我見到這位教授,他就是我的恩師——威廉•華勒斯博士。
他是一位對太空科技有狂熱的人,終生未婚,只對拓展科技領域有興趣;于是他建議收養我,打算帶我離開難民營,栽培我從事太空科技的工作。但是他的條件只打算帶我離開,並不包括詠虹,因為教授有一個性格上的怪異是他討厭女性!」
「于是你就這樣離開詠虹嗎?」紀菱听了這些敘述,責難的看著他。」
史展桓停頓一下,深深的望了紀菱好一會兒,「我拒絕了!我毫不考慮的拒絕他的提議,但是沒想到詠虹卻做出我作夢也想不到的事。」他站起來走向窗戶前,轉過身來背靠著窗框說︰「她和幾個在難民營里認識的同伴一起逃了出去,只留下一封告別的信給我。」
他隱忍著痛苦接著說︰「詠虹的不告而別的確帶給我很大的打擊,在戰亂中我已失去你的音訊,如今又失去詠虹,那份痛像把刀似的時時刻刻刺痛著我的心。但反覆閱讀詠虹的信後,我有了新的信念。
不離開難民營就什麼事也辦不成,我不能讓詠虹的犧牲沒有代價,眼前需要做的不是傷痛詠虹的離別,而是要如何獲得成就,才有能力來談相聚。何況詠虹也與我約定四年後相聚的日期,于是我接受教授的收養。二十歲那年是我生命中另一個轉換點,那一年我取得了美國公民權,並以全額獎學金進入麻省理工學院就讀。」至此,他停頓了須臾。
「四年後我依約赴會,沒想到詠虹竟然沒有出現,而往後的每一年,她都不曾出現在那個約定的港口;失望的沖擊實在難以言喻,只有把傷痛寄情于課業上。所以我求學過程非常的順利,一路從大學、碩士到博士,在修博士論文時,我就被聘請為工程師,進入詹森太空中心擔任太空工程方面的建造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