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M1046FM1046FM1046FM1046FM1046
紀菱模糊的意識漸漸自塵封的回憶中蘇醒。
驟然清醒的理智使她用盡力氣掙開史展桓的擁抱和親吻,她大喊著︰「放開我!」
「不!我不放開,我再也不放開你了!」史展桓再一次摟住她的身軀,有些蠻橫的說;「你再也不能叫我放開你了,紀菱,噢!紀菱。」
「我叫你放手,你這個殺人凶手!」紀菱痛苦的嘶喊。
這一句話果然收到預期的效果,史展桓在听到這句話的瞬間渾身一震,目光變得深沉,呼吸濃濁而沉重,表情泳冷而古怪;他放開環在紀菱腰間的手,踉蹌的退了兩步,用狂亂炙熱的視線死命瞪視著她。
好一會兒,才自他的口中冷冷的擠出一句︰「看來,你並不怎麼期待這次的重逢。」
她寒聲的回道︰「我應該期待跟殺父凶手重逢,然後喜極而泣嗎?」她咄咄逼人的指責他,恨恨的怒視他,目光透著長久歲月中所累積的痛苦。
「很好。」史展桓的眉蹙得更緊,冷漠又帶著淒涼的自嘲︰「十二年的歲月果然厲害,它竟能使原本溫婉柔順的女孩,輕易蛻變成冷酷尖酸的女人。」
「是的!十二年的歲月可以使我冷靜的思考,面對自己年幼時的懵懂,反省自己竟無知到輕信你卑鄙的甜言蜜語;十二年的歲月可以讓我徹徹底底認清一個披著人皮的狼,如何亮出他的利爪,把我的人生毀滅殆盡!」
她死命瞪著他,這將她的幸福徹底摧毀、使她家破人之、讓她美夢完全粉碎,頓時從明亮的雲端陷至黑暗冷酷地底的男人,對他,她有著深切的恨意。
對這些殘忍的指控,史展桓的心中充滿苦澀和沮喪。當他在台上瞥見她時,他仿佛不相信正身處在真實的生命中,以為這只是他長久思念的幻想與錯覺,以為這又是一個海市蜃樓,在旭日東升時剎那間又會消失了蹤影。
但當他擁抱到她溫暖的身軀時,這才感覺不再虛幻,他感謝上蒼願意給他這份奇跡,使他在多年後還能在地球的另一端與她重逢。
當年,西貢的炮火一響,竟阻隔了他與紀菱的十二年的光陰。
然而,十二年的魂紊夢系卻換來句句冷酷的話語、聲聲無情的苛責。他為紀菱的改變感到吃驚,長睫毛遮掩不住眼里溢滿的哀愁,白皙的臉頰不再如盛夏隻果般的白里透紅,只顯得蒼白與消瘦;唯一不變的是她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但卻更加襯托出她的瘦弱,像一株經歷風雨後的白玫瑰,獨自兀立著。
天啊!這十二年來,到底有什麼殘酷或痛苦的事加諸在她身上,使她的美麗蒙上令人心碎的陰郁?
「紀菱。」他苦澀的緩緩道,「你……在恨我嗎?」
「不!我恨我自己!」她淒側一笑,嘴角帶著悲涼。「在你那麼殘忍的對待我後,在你給我如此痛苦的回憶後,我居然無法恨你,所以我恨的是我自己,你滿意了嗎?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
紀菱越說越激動,一層薄霧蒙上她的眼楮,她努力的將它們隱忍在眼眶內,轉過身去抬起雙臂環抱自己,那用力過度而陷于皮膚的指尖泛著蒼白。
對于今天的意外重逢,她一時無法調適;在這漫漫的歲月里,她已數不清有多少次想像著他們重逢的瞬間,但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也不是在這樣的情緒下。
每當她孤獨無依、思念他到心痛,且被生命中的險阻折磨得只剩空洞的軀殼時,她曾恨他恨到心碎。但今天面對他活生生的站在她眼前,問自己恨不恨他時,她竟說不出恨他的話語,她不知自己的感覺到底是什麼,而她恨這樣的自己。
「紀菱,你還是沒變,你還是那個善良的紀菱。」史展桓舉步向前自紀菱的身後緊緊的環抱住她。在她說出這些話後,他明白她內心的矛盾與掙扎。
盡避十二年前的事件讓她有一千萬個的理由來恨他,但他卻感覺不到她真正的恨意,他為她的這份善良而心痛。
「放手!放開你這雙沾滿血腥的手!」紀菱用力的掙月兌他的懷抱,驟然的轉過身,怒視著他。「我無法恨你不表示我原諒了你,對于你的忘恩負義,心狠手辣,我絕不原諒;對于你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我會加倍的向你索討回來!善良?請你別小看這十二年的歲月,它可以讓我學會保護自己,不再天真的輕信別人,好讓我再次面對你這只沒人性的狼時,可以一眼就認清你偽裝的丑陋外衣!」
當史展桓听到紀菱對他的控訴,看到她因憎恨而犀利的冷眸時,霎時,他的熱情又化成一攤死水。
他的唇緊抿著,灼灼的目光透著遏抑住的怒意,那怒火燒痛他的神經。
他們怒視著對方,四周的聲響仿佛只听得到彼此紊亂的心跳與沉重的呼吸。
就在此時,一堆新聞記者往花園的方向走來,馬上將史展桓簇擁著,攝影機、相機、麥克風爭相擠到他面前,圍繞著他進行采訪,紀菱被擠出記者群,踉蹌的退後幾步。
「克莉絲汀,你剛才是怎麼了,人不舒服嗎?」原本擠在記者群當中的瑪莎看見紀菱,納悶著她怪異的舉動。
「呃……我沒事。」紀菱掩飾失態,把思緒拉回現實。
「那就快工作吧!罷才的頒獎鏡頭你已經錯失,如果在這里又交白卷的話,老總一定會把我們兩個炒魷魚的。」瑪莎皺起眉頭,她擔心這次的采訪若是沒完成,紀菱的工作可能不保。
「好……好的,瑪莎,剛才很抱歉。」紀菱深吸一口氣,想起她好不容易爭取到的工作機會,無奈的一咬唇,拿起背在肩上的相機準備開始采訪工作。
當紀菱往里靠時,大家突然往外移動,顯然是史展桓正往外走欲離開。
對于他又是一貫不接受采訪的態度,記者們都有些微慍,一位資深女記者捺不住性子說︰「羅安博士,難道你這輩子都不打算接受采訪嗎?」
听到這句話,史展桓停下腳步,臉上帶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微笑。
「當然不是,只要照我的條件,我可以接受獨家專訪。」他轉過身望向在記者群外的紀菱,嘴角揚起了笑容。「為了不讓剛才那位美麗的女士失望,也為了洗清我拒絕媒體采訪的‘惡名’,所以我接受……」現場被史展桓的小幽默惹出不少笑聲,大家也一同看著那位資深女記者。
「請站在後面穿著白色禮服、長頭發的女士,可以告訴我你的報社與姓名嗎?」史展桓的視線直直的落在紀菱身上,大家也隨著他的視線望向她。
他要干什麼?紀菱從沒同時被這麼多對眼楮注視過,真想挖個地洞鑽進去,但尷尬之余,思及這份工作對自己的重要性,還是強迫自己拿出工作態度來。
「時代風雲雜志,克莉絲汀•紀。」紀菱簡短的說出。
「那麼我將接受時代風雲雜志紀小姐的獨家專訪,為了表示誠意,這是我的名片。」他走到紀菱面前,遞給她一張名片,「專訪的時間由你決定,我隨時都可以配合。」
接著,他轉身對那一群目瞪口呆的記者莞爾一笑,「如何?各位,我是不是可以洗清拒絕采訪的不合作惡名了?」語畢,他便往圍住休士頓市長的一群人方向跨步邁去,留下大家詫異的注視著紀菱。
幾秒過後,大批記者回過神又發揮職業的本能,尾隨在史展桓身後追問著他改變態度的原因,並且把這個話題當作新聞來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