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事,她仍有模糊的記憶,記得那名男子正是湖邊的男子。天啊!原來他沒有騙她,他是真的要娶她。如果她是以前的連君瑤,她一定會歡天喜地地等待這個日子,可是如今的她已是個失節的女人,如何配得上人中之龍的他?
他是青風山莊未來的莊主,娶她這種女子,絕對是奇恥大辱,而且有辱他的尊貴,所以她一定得逃離這樁婚事,不能讓卓爾不凡的他生命中有一點點的污漬。
原本在娘家時,她就有逃婚的打算,只是因為身子實在虛弱,再加上又有兩名丫鬟日夜守著她,讓她根本沒機會走出大門。爹來看過她一次,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請他退了這門婚事,誰知他老人家卻立即沉下臉,說是已經為她的事跟她未來的夫婿發生了不小的誤會,現下他正對他老人家非常惱怒,若是退了這門婚事,連家很可能會被他夷為平地。
听爹說完那番話,她驚嚇得不敢再多說,只好另做打算,盤算著在路上再想辦法逃走,可是一路上都沒能逮到機會,本來她還寄望著等到進了凌家門後,趁人多時月兌身,所以從一下花轎,她就一直自紅頭巾下細心留意周圍的動靜,沒想到從大門進到大廳就花了不少時間,其間只听到人聲沸騰,且看到無數大大小小的腳。拜完堂後,又花了不少時間,轉彎轉了個頭昏腦脹才到達這新房里。
別說人生路不熟,在倉惶恐懼下,叫她如何能一下子記得牢那麼多曲曲折折的彎徑回廊?而且,就算她能記住,又如何能避人耳目地逃出這偌大的山莊而不被人發現呢?
現在已經快將午夜——這是剛才其中的一個婢女告訴她的,而且她還說她家的少爺就快要回新房了。
老天爺啊,我該怎麼辦?
連君瑤剛站起身,卻听到門外傳來腳步聲,嚇得趕緊又坐下,拉好喜帕。
☆☆☆
凌洛風一路朝映月閣走來,被輕風一吹,酒意散了三分。雖然只有二十來天的時間預備,但以青風山莊的財力、勢力,婚禮還是辦得很盛大,很熱鬧。
到了映月閣的門前,他摒退了隨從,獨自推門入內。
這映月閣就在他居住的听濤閣隔壁,兩棟小樓位居山莊的南邊,隔湖與觀湖閣及其他幾棟小樓對望。
他穿過雅致的庭院,繞過幽雅曲折的回廊,直到新娘房的門前,打開門,就看到他的新婚妻子正端坐在喜床上,而且兩只細白的玉手正絞得死緊。
可憐的小東西,必定緊張得要命!
他咧嘴一笑,闔上門,緩步走向她,輕輕揭開她的喜帕,露出她絕美的嬌容。
「別害怕!」他抬高她垂下的螓首,柔聲說,隨即又皺起眉頭,「你爹他們又沒給你飯吃嗎?」那張精致的小臉瘦得只剩兩只大大的眼楮。
「不,不是。」連君瑤慌忙否認,爹說過若是她在相公面前說爹的不是,那他一定會怪罪爹,因而對爹不利的,「爹和媚姨他們待我很好,不但叫丫鬟日夜照顧我,還請了大夫為我看病,也沒再打罵過我,而且又日日給我做許多好吃的東西。真的,他們個個都待我很好。」
凌洛風見她焦急地為她那沒天良的爹及姨娘辯護,不覺有些心疼。這可憐的小東西必定是平素被虐待得有夠慘,才會把這一點點的小恩惠看得比天還大,居然就這樣不計前嫌,反倒為他們說起話來。
「你,你生氣了嗎?」見他沉默不語,連君瑤不禁心慌了起來。
眼見她一臉的驚惶,凌洛風搖搖頭,「沒有,我沒有生氣。」他沒說出他正在一步步毀了連家,不過反正他也不會再讓她跟那一家沒血性的人來往。
「嗯,秋香說,都是因為你,所以這段日子來,他們才會對我這麼好的。」連君瑤絞著手,一顆心也跟著絞痛。他給了她這麼多的恩惠,她卻無從報答他,甚至連以身相許也不可能。「謝謝你!」
凌洛風笑一笑,又抬起她低垂的下顎。
「為什麼瘦了這麼多?是不是想我想得茶飯不思?」
連君瑤羞得滿臉通紅,一副想著洞來鑽的神情,「沒,沒有。」她囁嚅地說,下巴被他制住,她只好垂下眼不去看他那抹了然的笑容。
凌洛風朗聲笑著,心情大好。他娶了個好有趣的小妮子。撒謊的女人他看過不少,卻從沒看過口里撒著謊,臉上的神色卻明明白白地擺著自個兒在撒謊的女子。
「騙人!」他伸手在她嫣紅的粉頰上羞羞她。
「我,我只是胃口不好,自己……」她越說越小聲,因為他說得沒錯,她確實日夜思念著他,但她又怎配思念他呢?
「喔,對了,你幾時醒來的?」凌洛風想起她的病。
「之前都是迷迷糊糊的,七天前才完全清醒。」
那不是昏迷了十幾天?「可憐的小寶貝!」凌洛風很自然地將她圈進懷里,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又心疼了起來,「那現在都痊愈了嗎?」
他的懷抱好舒服,好溫暖,連君瑤吸進他清爽的男性氣息,不禁眩然欲泣。
「嗯。」她在他懷中點頭,不敢開腔說話,怕自己的哽咽會被他發現。
「你真的瘦得不像樣!」這樣抱著她,凌洛風再度感覺到她嬌小得恍若一陣風便能吹走。「養胖一點,我不喜歡女人太瘦!」他十足大男人的口吻。
連君瑤心痛得不能言語。
「以後會有六個丫鬟伺候你,想吃什麼就讓她們去叫廚房做,知道嗎?」
「六個?不,我不能!」她怎麼配?
「為什麼?」天下的女人不都喜歡奴僕成群,以彰顯身份的尊貴嗎?
「我,我不配!」
「胡說!」凌洛風低斥,聲音中卻透著不自覺得寵溺,「你是我的妻子,是青風山莊未來的主母,就算要十個丫鬟伺候你,也配得上!」
連君瑤不知該說什麼,只能不斷地在他懷中搖頭,淚水不停地在眼中打轉。
這小妮子怕是習慣了沒人伺候的日子,所以才會這樣忸怩!「沒關系,以後你就會慢慢習慣有人伺候的日子了。」他柔聲在她耳邊說。
天啊!為何他要待她這樣好?為什麼她無福屬于這個出色的男人?
見她一直沉默不語,凌洛風以為她累了。畢竟她大病初愈,昨天才從白梅村趕路來揚州,今天又被折騰了一整天。
「來,喝了這交杯酒,咱們就歇息。」他起身端來桌上的兩杯酒,遞了一杯給她。
連君瑤遲疑地看著那杯酒。
「你不喝,那只好我喂你了!」凌洛風帶著邪氣的暗示,仰首將杯中的酒倒進嘴里,然後緩緩俯近她的嘴角。
「你,你做……」她驚慌的話還未說完,小嘴便被他堵住,一道辛辣的液體隨之順著她的唇舌滑過她的喉嚨,喉嚨霎時灼熱得嗆了起來。
「你從沒喝光酒嗎?」凌洛風停止進一步的侵略,輕輕拍著她的背。
連君瑤搖搖頭,感覺那熱辣辣的液體流進自己的胃里,燙熱了她的胃,也燙熱了她的身子。
「現在,換你喂我了!」待她回氣後,他忍不住又想逗她。
「我……這……」他不會是要她也這樣喂他吧?連君瑤驚嚇地看著他,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杯子,結結巴巴地說不出話來。
凌洛風笑著攬住她不斷退縮的嬌軀,「快點!」他張開嘴一副等不及的樣子。
「我……」連君瑤衡量了一下,將手中的杯子湊近他的嘴邊。
凌洛風閉上眼,朝她搖搖頭,「學我剛才那樣!」他命令道。
「可是……我不懂!」她手足無措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