懵然不知自己差點就成為刀下亡魂的楊沛浠,也訝異的怔在一旁。
「你怕什麼?怕我殺人嗎?」礙事的人退出後,紀凝森冷的眼神伴著輕蔑的低笑,用柔和的嗓音輕聲說著。「知道嗎?你剛才緊張的表情令人好陌生,你不是都扮演漫不經心的好好先生?為什麼在這麼多人面前露了底牌?」她的笑聲令人心寒。
「是害怕失去的畏懼嗎?我第一次在你的眼中看到了驚恐,這種感覺令我感到很快意。」
龍天宏站著不動,也沒有回答,眼中透著一份憐惜。
她卷起寬長的衣袖,讓自己手上的銼刀展露在眾人眼前。
「我都不知道一片指甲銼刀就可以令你失常上噙著冷笑,就像在宣布誰是真正的勝利者。
紀凝再次走近楊沛浠,把手上的銼刀交給她,她理所當然的接過,對龍天宏突然失常的原因仍茫然不解。
「謝謝你。」這是她在美國時拜托紀凝替她買的,因為款式特別產量少,要通過紀凝的朋友代訂,花了兩個多月才買到寄來。
若非前幾天紀凝提起,最近發生這麼多事,她早已忘了。
所有目光都鎖定在紀凝身上,來自不同的眼楮,卻同樣充滿了戒備,她身上的殺氣除了當事者外,在場的人無一感覺不到。
這女人果然不簡單。
「自己重視的人被傷害的感覺是怎樣的?傷心?難過?還是不以為然?你好像對任何事都不太熱衷,究竟什麼是你最珍惜的?我真期待揭曉答案的那一刻。」
沉思她話里的玄機,久久沒有一人再說半句話。
***
「為什麼?」跑到龍天承面前,楊沛浠不理會在場的其他人劈頭就問。
當她正為那一千萬美金一籌莫展之際,若華的喜悅就從那通越洋電話傳到她耳中,但她卻一點也分享不到她的喜悅。
若華竟然興高采烈的告訴她,叔叔公司的財務危機已經解除,有一間跨國公司願意出資購入公司部份股權,免除公司因周轉不靈而被勒令清盤的危機。
單是想想已覺得有問題,一問之下,她終于得到答案。
若華說有一間什麼龍集團的人跑到他們家去,說他的老板龍先生對公司的前景和發展潛力很有信心,願意投資在他們身上,而且條件優渥,沒有乘人之危壓低股價,她和媽媽都以為是遇到貴人來助。
叔叔起初對這樣優厚的條件頗有戒心,最後還是為了他們一家人和公司上下兩百多名員工的生計,明知不可能有人會做這種賠本生意,當中必然有詐,但仍是接受了,希望這不是陷阱才好。
听她這麼一說,楊沛浠已明白了,姓龍的人不多,而且還是個有能力在短時間內調動大批資金購入一間中型企業的商人,她不作第二人想。
為什麼他不放過她?
她好不容易才和他劃清界線,他卻霸道地破壞一切。
「你要我受你的恩澤,提醒我你有能力主宰我的生活、我的思想嗎?」他到底要怎樣才肯放過她?
堅強的面具破碎了,壓抑不住的淚泉涌而下,所有的憤懣郁結都滲在淚中,恣意宣泄。
他就是對她的眼淚沒轍,每一次她的淚都能攻陷他的心,他不忍見到她愁眉不展,更不忍她把煩憂悶在肚子里。
早在她接到若華打來的第一通電話的同時,因安全理由而監听她家電話內容的龍天承已經知道此事。
他立即派分公司的職員搜集資料,想辦法助她解決困難,這是他惟一做得到的,沒想到她不單不接受他的好意,還把這份心意歪曲了。
「我只是想幫你。」他試圖解釋,他們之間的誤會已經夠多了,用不著再添一筆,之前是他不肯坦白,現在他不會再把一切藏在心里。
「你以為自己是上帝嗎?所有人都必須听從你的指示、你的安排,你有沒有尊重過我的意見,抑或你覺得我根本不值得你尊重?」他要剖開她的心,要她淌血,就讓他高興,就讓她死在血泊中吧!
「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就是太尊重她,他才默默守在她身邊,不敢太過逼她,怕惹來她更大的反彈。
「難道你要把人家的尊嚴拿來擦你的鞋底才覺得開心?」激憤之下,他的話根本听不進她的耳內。
「別再無理取鬧了好嗎?沒有我的幫忙,你根本解決不了這件事。」她再三誤解他的心意,他就不會感到心痛嗎?
「我不需要你的可憐,你有錢無處花是你的事,別用它來踐踏我的自尊,我也是人,我也要別人的尊重,你卻令我無地自容。」
發現她拒絕自己的另一個原因,龍天承頓感惱怒,抓住她的手,要她正眼看著他。
「如果你氣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的家世,我不會妥協。沒有人要踐踏你,更沒有人要看輕你,是你的自卑感作祟,才排斥所有富有的人。」他絕不容許她為這可笑的理由拒絕接受他。
「我沒有!」楊沛浠激動地搖頭否定,她不自卑,從不靠別人的幫忙,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用雙手努力爭取來的。
「你有!你打從心底排斥我,就因為我雄厚的財力!」龍天承近乎狂吼,他也有委屈,縱使她絕大部份的傷害是他造成的,他也有悲痛的權利,受傷的不只是她,在傷害她的同時,他的心也是一樣在淌血。
「你有錢與我無關!」
「你指控我不坦然面對自己,你自己又何嘗不一樣,你怕別人否定你的能力,怕別人將你的成功污蔑,所以你和權貴保持距離。」他不留余地的拔出她心中的刺,若再任由它插在他們兩人之間,這傷口一生也沒法愈合。
「我只是不喜歡像你這種以為有錢就可以控制一切、控制所有人的自大狂。」她是不爭氣,她是失落了心,但沒必要讓他凌遲她的尊嚴。
「如果有錢真的可以控制一切,為什麼我還得不到你的心?」不再強硬,他的話軟化下來,近幾哀求。
楊沛浠頓時啞然,不敢相信她听到的話。
「如果錢真是萬能,我怎麼不能買走你的傷痛?」輕撫著她淚痕交錯的臉,他的溫柔只屬于她。
「我……」她已泣不成聲,面對他溫暖的胸懷,她很想靠過去。
「你怕別人側目,他們說你媽媽和別的男人結婚是為了錢,所以你心里起了疙瘩,不敢和有錢人走得近,但事實是怎麼樣你不是最清楚嗎?分開你爸媽的更是錢嗎?連你也不相信你媽媽的為人?」他從凌冬兒的口中,知道不少她小時候的往事,還有她偏執的想法。
「過不了自己築下的高牆,你永遠不能感受到別人對你的情意。」
「我知道媽媽愛叔叔,我是知道的,但他們都說媽媽為了錢不要我,我恨自己被比下去,我竟然比不上花花綠綠的鈔票。」哭得更厲害,她花了全部力氣才把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傷痛挖出來。
「你媽媽是愛你的,她知道你心里的疙瘩,所以不敢輕易走近你,她關心你的一切,卻只敢站在遠處遙望,等你真正敞開心門,接受她的關眷。」現在的她不再像刺蝟一樣,處處防人。
「我愛她,她卻令我受傷,我怕……」
「所以夏美媚提到你是為了錢才接近我之後,你就把我也摒棄在門外,你好狠心。」是游心澄偷偷告訴他的,不然他還模不著頭緒。
當日夏美媚到公司找他,眼見沛浠和周仲邦離開,他已沒心思再想別的事,當下給了她一張五百萬的支票。
夏美媚的影後也不是假當的,隨隨便便就擠出兩行清淚,要不是他太清楚她的底細,而且心系沛浠,他一定被騙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