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童年都是這樣寂寞嗎?」
听他像是可憐她的語氣,她不甘地反駁,「我哪來的寂寞?有冬兒陪我,還有其他朋友,我是忙不過來才對。」沒有正眼看他,她不寂寞,也不可憐,她不需要憐憫。
「我也很忙碌,爸爸要工作時,就由我來照顧兩個弟弟,他們真是皮得很,尤其天浚,他最愛搗蛋。」不想令她不高興,他立即轉移話題。
听得出她又像刺螺般把自己武裝起來,他就心痛不已,見她何時何地都在自我保護,不讓自己被傷害,他更想保護她。
「你有耐心又疼他們,有你這個哥哥他們真幸運。」她就只有一個小她十歲的異父妹妹,感情比朋友還要淡,手足之間的情誼她是無緣感受了。
「其實我很憎恨天宏的。」
「喔?」他認真的表情令人不敢懷疑他在說笑,但……
「不相信嗎?他剛出生的時候,我的確很討厭他,試想一個才六歲孩子不喜歡分享並不奇怪呀!尤其分享的是爸媽的愛,那時候一有機會我就會弄哭天宏,想爸媽討厭他,把他丟了。」他一直為自己曾有這種想法懊悔不已,對兩個弟弟也就更加愛護。
「你現在那麼疼他們,是因為你爸媽開導你嗎?」
「才不是!」語調不再平靜無波,他的反應一反常態。
「因為讓他們發現你欺負天宏,被他們教訓了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對了一半。」瞬即冷靜下來,他蹙起眉頭,甚是凝重。「是給爸爸發現了,但他不但沒有教訓我,還教我怎樣欺負天宏才不會讓人知道,他說打他的時候一定要隔著毛毯,要不然傷痕就會被發現,還說要丟了他就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最好讓大老虎把他啃掉,不留一點痕跡。一個下午我爸把層出不窮的方法統統告訴我,最後還問我想好要用哪一個方法沒有,要不要他的幫忙。你見過這樣子的爸爸嗎?」他越說越激動,懼意和憤懣從眼角透出。能把如此強勢的大男人嚇成這樣,大概只有龍創華做得到。
楊沛浠已盡力保持淑女的形象,可惜效果不太理想,強把笑意塞回肚子內,結果就是肚皮抽痛,淚水在眼角輕泛光芒。
「你也不用笑得如此夸張呀!」他不滿地嘀咕著。
「沒有,我哪里有笑。」笑意在微抖的聲音中泄露,她再也忍不住,對著氣得吹胡子瞪眼楮的他狂笑。
好一會,她終于控制住嘴角,使它們不再上揚。
「但他的方法很有效,看你這麼疼他們就知道了。」
「我給他嚇得整整一個月都在作惡夢,我情願他用比較正常的方法教我要疼愛弟弟。」想起那可怕的夢魘,他余悸猶存。
「你爸實在太可愛了,而且也很厲害。」
聊了一個晚上,看到手表的指針已走近午夜,龍天承不打算繼續留下。
人言可畏,雖然他們之間清清白白,但當日听到的惡毒言詞依然在他腦海里盤旋,令他無法忽視他可能帶給她的負面影響,這也是他堅持住酒店的原因。
臨走前,楊沛浠叫住了他。
「如果你喜歡我做的菜,回到香港我再做給你吃。」
「好呀!」將來她和天宏結了婚,他每天都可以嘗到她的手藝了……倏地,一顆熾熱的心瞬即冷卻下來。
未察覺他表情有異,她綻放著燦爛的笑靨,含情脈脈的眼神一直緊追他的身影,直到大門關上,她還傻里傻氣的笑,輕哼愉悅歌謠。
門外的人停下腳步,雙腳變得很重,不單是雙腳,就連那顆心也越來越沉重。
她會嫁給天宏,她會是他的弟妹,他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
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以內,她和天宏的感情不就是他穿針引線的?
怎麼他的心會痛?而且不是一般的痛,是椎心刺骨的痛,一點一點啃掉他的心。
一想到天宏會牽住她的手走進禮堂,他就制止不了要把她拉回自己懷中的想法。
可他怎可以如此卑鄙?朋友妻不可戲,更何況是親弟弟的女朋友。
此刻,他再也逃避不了一個他一直極力忽視,不去探求的真相——
他,愛上了楊沛浠,愛上了弟弟的情人。
***
在醫院等了一整天,等不到龍天承的蹤影,直到傍晚時分,人應該在香港的龍天宏竟出現在楊沛浠的眼前。
前一晚,她靜心想過,冬兒的提議其實也沒有什麼不妥當,龍天承不肯主動,難道她就只能一直等?
路不轉,人轉,她不曉得爭取嗎?
況且她是真心喜歡上他,一個不太懂得表達感情的男人,哪有什麼好怨的!
經過一晚的思考,她肯定他對她也有感覺,否則他絕對不會想也不想的丟下工作,跟她到美國的。
***
「你怎麼來了?」她吃驚地問。
「乘飛機再轉車子,花了二十個小時由香港來到這里。」龍天宏平靜無波的臉滿是無邪,若她對他認識不深,一定被他騙到。
「我是問為什麼你會來?」忍住快要爆發的怒火,她皮笑向不笑的耐心問道。
「大哥一通電話下令要我立即趕來,我怎麼敢違抗!」這兩口子真是有夠麻煩,還好他覺得挺無聊,正想找樂子。
「那他呢?」她瞟向他身後,試圖找尋龍天承的身影。
「在香港。」
「在香港!昨晚他還和我吃晚餐,你說現在他在香港!」她拉高嗓子不敢相信地大叫。
「正確來說他應該是四個小時之前回到香港。」瞄著手表的指針他悠閑地答道,未受她緊張的情緒影響。「他怎麼不先跟我說一聲就走了?」失落感蓋過一切,她的好心情統統飛走了。
「逃避嘛!發覺管不住自己的心,就只有逃了。」他的聲音表情依然平靜無波,听不出是否有調侃之意。
「你在說什麼?」她不是好騙的孩子,別想愚弄她。
「你怎會不知道我在說什麼?」狡狐終于露出撒旦的微笑,「更想知道你對我哥下了什麼魔法,看來他是逃不出你的掌心了。」
「胡說八道!」她漲紅了臉,對感情事她的成熟發揮不了作用。
「胡說?難道你喜歡的是我,不是我大哥?你不像是對自己沒信心的人,為什麼不能相信他為你著迷呢?」欺負人不是他的嗜好,但人家送上門不玩玩可會愧對天地。
「他不是以為我們是一對嗎?」像小媳婦一樣,她小聲軟語地探問,和她在商場交過手的人一定不敢相信她就是他們認識的楊沛浠。
「所以才要逃。他愛上你,卻誤會我們的關系,在親情和愛情之間,他選擇了親情。」
龍天宏的話一下子打沉了她的意志,黯然失望全寫在臉上。
「你會因為自己斗不遇我就放棄嗎?」
「我哪是斗不過你,你的大哥我要定了。」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她立即噤口不語,怒瞪著他那人畜無害的臉。
就知道他是小人,只懂挖陷阱栽人。
「如果能讓他在不知道我們只是朋友的情況下令他選擇你,就算是你贏了。」不挑釁,游戲一定就此終結,大哥若知道他們為了看戲破壞了他的幸福,不宰了他才怪!
「我為什麼要跟你賭?」她才不再做一次蠢材。
「證明你的魅力不會及不上一個男人啊!」他言之成理地說服她。
似乎是被他的說詞打動了,不知道自己已掉進陷阱的楊沛浠決定放手一搏。
「你要配合我,不能泄露我的底牌,也不能耍耍陰的。」他的微笑令她渾身不自在,總覺得他有陰謀。
「別擔心,你的敵手只有我一個,何況龍家的男人一遇上真心所愛,就會一生不變,發生任何事也不會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