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的是真的。我們家是父母叛逆,子女乖巧。」她很不服氣的說︰「我弟移民後,我一個人住在台中,而那兩個不負責任的父母,沒一個開口叫我搬去和他們一起住,反而是我弟一直叫我搬去法國,他說法國帥哥很哈東方女人,我去保證搶手。」
柳深青一听大驚,「什麼?你要去法國?」
「是考慮過,又沒決定要去。」她興奮的說︰「對了,我快做姑姑了,等孩子出生後,我要去看看他們。」
「我也做叔叔了,可是我連見都沒見過他們,听說一個四歲、一個兩歲。」柳深青的口氣淡得像在說不相干的人。
「你不是告訴你媽說,你會考慮回去過年的嗎?結果你沒有回去,她一定很失望。新年假期還這麼長,你就抽個空回去一下。」方梨華好言相勸。
「新年到我家拜年的人比菜市場的人還多,我才不要回去自找難看。如果不那樣說的話,我媽才不會放過我。」柳深青不以為然的說。
方梨華白了他一眼。原來他是敷衍了事。
她想到他母親盼兒早歸的可憐模樣,她想他母親是不會輕易放棄的,而面對母親的哀求他最終是無法拒絕的,總有一天他還是會回去的,想到這里她的口氣變得有些酸。
「逃得了這次,逃不了下次,總有一天,你還是得回去。」
「你不要這麼噦唆,我說不回去就是不回去。」柳深青突然生氣的大吼,「總之,我不回台南,你也不要去法國。」
「這是兩碼子事,你不要混為一談。」方梨華也被激怒了。
兩人怒視著對方,她伸手拿拐杖想要回家,柳深青一把抓住閉杖不讓她走。
「對不起,我太大聲了。」他低聲求和。
「是我多管閑事。」她感到受傷。
柳深青無奈的放開手讓她離去,獨自淒涼的面對一桌豐盛的年夜飯。
除夕夜吵架之後,兩人還是照常每天見面,但是都有意無意的避談私事,一種透明看不見的尷尬阻隔在兩人之間。
*****
新年假期一下子就過去了,很快的已恢復正常上班。
柳深青照例向老板報告訂單的狀況,
「如果沒什麼問題的話,我回去工作了。」他站了起來。
「小柳,你坐一下,我有事跟你說。」陳俊祥請他再坐下。「你在我這里差不多五年了,你的工作表現好得沒話講,只要是你經手的事我一點都不操心。我想告訴你,我很器重你,也需要你。」
「您過獎了。」柳深青不明白老板為何突然這樣夸獎。
「先說明我沒有惡意。」陳俊祥的表情變得有些尷尬,「是這樣的,過年期間我到一些朋友家拜年,才知道上次聖誕晚會的事引起不少誤會,同業間有些不好的傳言,關于……你的性向。」
柳深青一驚,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強作鎮靜的說︰「公司里也有類似的傳言,相信你也听說了。」
「公司內部是一回事,整個業界又是另外一回事,以後你去工廠被人問東問西指指點點的也不太好,對不對?」陳俊祥為難的說。
柳深青輕笑。看來老板對此感到難堪。
「香君的年紀雖然比你大了一點,可是她活力十足,更是個大美人,今天我就出個面、做個媒,撮合你跟香君,你意下如何?」他終于說出最終目的。
如果柳深青娶了沈香君,傳言就不攻自破,不過是李公子不甘美人別抱所放出的惡意中傷。如此一來,工作能力強的柳深青還可以繼續為己所用,也不必擔心流言傷害公司形象,更不用面對別人好奇的詢問。
「是沈姐拜托的嗎?」柳深青問老板。
「喔,不是。我看得出來她很喜歡你,想幫幫忙罷了,只要你點頭,一切都沒問題。」陳俊祥熱心的說。
柳深青苦笑搖頭。老板急著幫他貼上「正常男人」的標簽,急著甩開麻煩。
他站起來,平靜的說︰「如果我傷害到公司的名聲,我會自動請辭,絕對不會給公司和老板添麻煩,您放心好了。」
陳俊祥跟著站起來,緊張的說︰「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幫你。」
柳深青覺得好累,不想多做解釋,他禮貌的道謝後離開。
方梨華看見他寒著一張臉回來,有些擔心,想問又怕他嫌自己噦唆,于是硬生生的將話吞回去。
*****
三月初的某天,柳深青帶著方梨華到醫院拆石膏。
「終于自由了!」她迫不及待的丟掉拐杖,用雙腳站立的感覺真是太棒了。她正色的向他說︰「謝謝你這段日子的照顧,真的很感謝。」
「哪里,這是應該的,你不用這麼鄭重的道謝。」柳深青不喜歡她說話這麼客氣。
「今天晚上有慶祝會,你會來吧?」
「如果你不生氣的話我就去。」他開出交換條件。
方梨華不明白他所指何事。
「還說沒有,除夕到現在都半個月了,你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問,我們雖然有在交談,可是全都是那些言不及義的話,什麼吃飽了沒、天氣好不好,真是一點意思都沒有。」他抱怨的說。
方梨華看著他討饒求和的樣子竊笑不已,反而故做哀怨的說︰「既然你嫌我噦唆,我也只好乖乖閉嘴了。」
「我只是一時控制不住情緒,說話大聲了點,你就不要再計較了,我都快悶死了。」他一臉懊悔。
她終于忍不住大笑起來,「你以為憋著不說,我就不悶呀?我比你還悶。」她順便警告他不可再隨便大小聲,下次可不會這麼輕易原諒他。
柳深青乖乖的俯首稱是,高呼公主慈悲,兩人言歸于好。
*****
沈香君按照計劃安排了一個慶祝會,同事們一同舉杯恭喜方梨華終于從「三只腳」的爬蟲類進化為兩只腳的人類。
「小柳解月兌了,不必再早晚接送了。」沈香君故意當著眾人的面點破此事,她不要他們繼續接送下去。
微醺的周子安不客氣的說︰「說到解月兌,應該是阿梨吧!跟經理一起上下班一定很難過,搞不好在車上也都是在說公事,好可憐喔!」
「哪有,其實他人滿好的。」方梨華爽快的說。
「那就是說你很喜歡了?」周子安聞到了可疑的氣味。
原本就擔心的沈香君緊張的直起背,直視著她。
「子安,你怎麼這麼快就喝醉了,胡言亂語。」方梨華打哈哈的說,「三個月沒動,我都快變成軟腳蝦了,我現在打算騎腳踏車上下班,運動一下。」
柳深青面不改色的拿起酒杯,她早就先知會他她要這樣做了。
「你們是來聊天?還是來唱歌的?」鄭瀾受不了女人一直講話,他拉著方梨華到前面的大熒幕前,兩人點了一首情歌開始對唱起來。
沈香君殷勤的幫柳深青斟酒,之前她總是用言語激他,這次她改變策略,改用眼淚攻勢。她靠到他身邊,故做可憐的哀求他原諒,並且流下幾滴眼淚以博取他的同情。
本來柳深青就怕她,加上老板做媒失敗之後,更是避之唯恐不及,現在她又出這些怪招,他急著驅趕她離開身邊。要是讓阿梨誤會就不妙了!
「好好好,我原諒你。你快去唱歌吧!」
周子安平常說話還知道分寸,但喝了酒就不一樣了,她用一種不敢相信的口氣說︰「沈姐,你真的要嫁給這種人嗎?」
「誰說我要娶她?沒的事,別亂講。」柳深青驚慌的反駁。
沈香君一听他斷然否認,又羞又怒,但顧及面子而沒有發作。
她強做鎮定的說︰「誰……要嫁給他?我只是……逗著他玩玩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