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有人煮飯給我吃,拜托你住下來。」他臨時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來。
方梨華知道他沒說實話,搖搖頭轉身回房,他大步追上去,不讓她關上房門。
「走開。」
她做勢要用拐杖打他。
柳深青一手抓住閉杖,一手頂住房門,大聲的問︰「你為什麼突然生氣?」
「如果大家只是同事,你只是我的上司,你要演你的T—1000我不管。可是今天你對我伸出援手,我當你是朋友,你還在演這種蹩腳戲,你演得下去,我看不下去。」她一雙大眼楮不高興的瞪著他。
「我演什麼蹩腳戲?你說清楚!」
柳深青也沉不住氣了。
「你明明就是個感情充沛的人,為什麼要故意裝出冷漠的樣子?你在公司裝得滿好的,為什麼回家就漏洞百出?只要你不小心多說幾句話、不小心多笑幾下,你就怕得要命,躲回你的房間去,好像我會把你怎樣似的。既然你不把我當朋友,既然這是你家,當然是我滾蛋了。」她不客氣的數落他的虛偽。
柳深青驚訝不已。上次她看出他和那個人有血緣關系,現在她看穿他的偽裝,她的觀察力好強。
方梨華想拿回拐杖,他卻不肯放手,兩人拉扯了好一會兒,最後她放棄的想走開,才一轉身右腳不小心用力,她痛得哇哇大叫。
他的雙臂往前一伸及時接住就要跌倒的她,身體的接觸引燃了他的渴望,跟前就是最誘人的地方,他再也把持不住,親吻了她美麗的頸項和胸口。
方梨華受到不小的驚嚇,反手一個巴掌狠狠的打下去,柳深青吃驚的松了手,她直直的跌躺在木頭地板上,他急忙俯身向前想扶起她,她卻慌亂的用左腳頂住他的胸口不讓他再靠近,兩人形成一個既可笑又曖昧的姿勢。
「你……想做什麼?!」她一張臉漲得通紅,緊張得連聲音都發抖了。
「我想扶你起來。」
柳深青的手掌自然的搭在那只抵在他胸口的玉腿上,發現那腿上的肌膚極為細致光滑。
方梨華低頭一看高舉的腳讓裙底春光盡泄,她又羞又驚的抽回左腳,失去支撐的柳深青往前一跌,整個人壓在她身上。他滿意的抱住她嬌小柔軟的身軀,懷中的溫暖、鼻中的甜香,整個身心都興奮起來,他歡喜的擁著她並且上下其手。
她用力的掙月兌,連滾帶爬的逃到角落,驚慌的拉過矮桌擋在兩人中間,桌上的畫具拋灑一地。
「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明明就是那個……所以我才敢……」她臉紅心跳,氣喘吁吁。
柳深青心不甘、情不願的坐起,看她驚嚇成那個樣子,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他隨手撿起散落一地的紙筆,驚訝的發現其中有好幾張自己的素描,他拿起其中一張,畫中的他雙眼低垂,嘴巴抿成一直線,看起來好落寞。
「我有過這種表情嗎?」
方梨華一語不發的瞪著他,臉更紅了。
「你以為我是同志,所以才敢搬進來?」他將東西放在一旁。
她點頭,十指緊緊扣住桌邊,不敢放松警戒。要是他敢再過來,她馬上掄起桌子K死他。
「大家都這麼說,還有那天我看見你和學長兩個大男人抱在一起。可是你剛剛那樣……」
柳深青苦笑搖頭。
方梨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你……你到底是不是?」
「你不是說,不管我是什麼都喜歡我嗎?」他反問。
「喜歡是一回事,住在一起是一回事。我把你當成好姐妹住在一起,自然沒有關系,要是你真的是男人的話,我怎麼可以住在這里引這是常識,常識!」她用力的解釋著。
「看也知道我是男人。」
他理所當然的說。
「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那個。」她好沒氣的大叫。
柳深青陷入兩難,在承認與否認之間掙扎。長久以來為謠言所苦,他否認都來不及了怎會承認。但是,要是否認的話,她馬上就會搬走。
「我知道了,你是雙向戀,所以才會對女人也……」她恍然大悟。
「才不是!我是男人!」柳深青難堪的大聲否認。
方梨華眼楮眨呀眨的看著激動的他,過了好一會兒,小聲的說︰「我知道了,我明天就搬走。」
柳深青低著頭,雙手按著膝蓋,痛苦的說︰「六年前,我做了有辱家風的事被逐出了家門……」
事情是發生在柳深青當兵退伍前夕,有天他休假沒事去找一個很要好的大學學長,兩個男生無聊就一起看,看著看著兩人興奮起來,因為好玩而學起片中的動作,沒想到一發不可收拾,兩人竟然真的發生關系。
事後他嚇死了,拼命躲著學長,可是學長卻認真起來,一直糾纏不放。最後事情鬧大,搞得大家都知道。謠言愈傳愈凶,親友也不管事情的來龍去脈,更不管謠言的真實性有多少,一味的嘲笑他、鄙視他、唾棄他,連相交多年的女友也感到羞恥的棄他而去。
柳家在台南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容不下有這樣丑聞的兒子,于是給了他一筆錢後便將他逐出家門,從此斷絕往來。
方梨華替他感到悲哀,這就是所謂的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
柳深青站起來撿起拐杖,將它輕放在門邊,背對著她,悠悠的說︰「你說的沒錯,我怕,而且很怕。」他雙手環在胸前斜靠在檐廊的牆邊。
方梨華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不難想像一定是一張寂寞悲傷的臉吧!
「從那以後,我就不敢和人有進一步的接觸,不管男的、女的我都怕,我怕再被人背棄、怕再失去。所以我盡量不去想、不去感覺、不去表達,時間一久就真的不會想、感覺不到、表達不出,變成一個你們說的機器人了。其實這樣也沒什麼不好,至少不會那麼痛。」他感傷的說。
「那……為什麼要讓我搬進來?」她不確定的問。
「剛好你沒地方住,剛好我想有個伴,剛好我們都不討厭彼此,剛好你答應,總之就是這麼剛好。」
她憐憫的看著他孤寂的背影,突然想起一個關鍵人物。「上次那個‘多年不見的親戚’是誰?」
「我父親。」
被逐出家門的不肖兒子不期而遇多年不見的父親,相見不相認,錯身而過,難怪他會激動不安。
柳深青打開向來緊閉的兩扇門,靠近和室這邊的房間是主臥室,靠近大門那邊的房間是琴房,兩個房間打通,可以直接相通。
他坐到黑色的三角鋼琴前轉頭看著她。
她猶豫的拿起拐杖慢慢走過去,他示意她坐到琴房里唯一的椅子,然後開始彈奏。漆黑如鏡的三角鋼琴倒映著他俊美的半身,低眉專注的神情讓她想起那晚唱情歌的神情,此刻鋼琴就是他的情人,情人為他唱出深沉而傷痛的心情。
她看得出神。從不提私事的他原來有著這麼不愉快的過往,難怪他會用這種方法自我保護,她不忍再苛責他。
最後一個音符結束後,柳深青才抬起頭直視著她,誠心誠意的說︰「請你不要搬走。」
方梨華走到鋼琴邊伸出右手,他不確定的握住她的手,「柳深青,你好,我是方梨華,很高興認識你。」
柳深青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終于放了下來,緊握住她溫暖的手。
「要是你敢再亂來的話,小心我不客氣。」她鄭重的警告。
他笑而不答。
方梨華強裝鎮靜的回到和室,關上房門後,無力的靠在牆邊慢慢坐下。
他竟然說出他的秘密,還低聲下氣的挽留她。如果她再說要搬走,他一定會再度感覺被人背棄,說不定他會從此不再信任人,孤獨終老一生。不行不行,她怎麼可以做這麼差勁的事,就住下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