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是我認錯人了。」麥特終于回過頭看皮耶,有些生氣的樣子。
「我長得像你的初戀情人?還是你在亞洲的家人?」皮耶隨口說說。
「我說夠了。」
麥特突然用力的將應耶推撞到牆邊的書架,書架上零亂堆積的書籍倒下砸在兩人頭上。皮耶吃痛的抱著頭,驚恐的看著麥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怒。麥特痛苦的看著皮耶,他的神情就跟小里一模一樣,他驚慌的放開手,轉身沖下樓去。
麥特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皮耶感到莫名其妙。
麥特在外面游蕩,一直到心情冷靜下來,餐會也差不多結束了,他才回家。一進門就看見養父哈瑞生和皮耶坐在客廳中,像在等他似的。
「餓嗎?這里有些三明治和巧達湯。」哈瑞生若無其事的問。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麥特低頭道歉,坐到沙發上。
炳瑞生不以為意的笑笑,坐到麥特旁邊和藹的說︰「剛剛我和皮耶聊了一會兒,他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等著向你道歉。」
「不用了,那是我自己的問題。」麥特抬頭對皮耶說︰「對不起,嚇到你了,不是你的錯,你可以走了。」
坐在客廳等候多時的皮耶跳了起來,不快的說︰「喂喂喂,你為什麼一直叫我走?而且像看到鬼一樣奪門而出,也不告訴我到底怎麼回事,這樣很悶耶!」
炳瑞生想起當初到台灣拜訪朋友,偶然問得知這孩子悲慘的運過,想幫助他而領養他,希望他超越命運,成為一個心靈自由而快樂的人。可是這些年來,麥特卻刻意壓抑自我,排由討他們夫妻倆歡心。去年妻子病筆後,他更是變本加厲的學問,這讓他很心疼,這並不是他領養他的本意。
因此,任何會刺激他的人事物哈瑞生都特別感興趣,所以刻意留下皮耶,想要籍由他打破麥特給自己設定的框框。
「可以告訴我嗎?」哈瑞生知道麥特對自己有超乎常理的尊敬,就算叫他去跳泰晤士河他也會照做。
麥特為難的別過頭去,過了半晌才說︰「他讓我想起我弟弟小里。」
「早說我長得像你弟弟就沒事了,我也不會誤會你了。」皮耶坐到沙潑上,「你弟弟現在在哪里?在亞洲嗎?你很想你弟弟嗎?」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呢?」哈瑞生勸道。
「沒有必要,他又不是真的小里。」麥特激動的說。
直到這一刻,皮耶確定麥特真的有情緒上的毛病,他不想再踏進這淌渾水了,于是起身告辭。
「東方人最講究緣字,我認為那是很有道理。」哈瑞生突然開口。
兩個年輕人訝異的相望。
「你們兩個有著相近的血統、相似的命運,遠從東方到西方相遇,命運又作弄讓他像你弟弟,這一切都是緣份。」哈瑞生繼續說︰「既然有緣,你就告訴皮耶你的故事吧!」
「我……沒辦法說……」安特低下頭。
「那就讓我來說吧!」哈瑞生轉頭看向皮耶,「既然你起了個頭,就繼續把故事听完吧!」
皮耶坐下,听著哈瑞生開始說故事,麥特則靜坐一旁。故事結束後,皮耶默然離開。
經過一個輾轉難眠的夜晚,皮耶隔天一早就登門造訪。兩個俊秀的年輕人在花園里談話,雪白的秋獲隨風搖曳,花色燦爛的矢車菊繁茂盛開,空氣中彌漫著濃厚的初秋氣味。
「如果你要道歉的話就不必了。」麥特在皮耶開口前先說話。
「我還是要再道歉一次。對不起,我什麼都下知道就下定論,先是誤會你對我有意思,後來又認為你是精神病,真的很抱歉。」皮耶誠懇的致歉。
「精神病?其實也差不多。」
「你說話怎麼跟個快要死的老頭子一樣,你才剛大學畢業,正是要努力闖天下的時候,怎麼可以這樣消極.對了,你打算做什麼?」
「我學的是設計,當然就找這方面的工作,現在家里就剩下我跟爸爸,我不想去太遠的地方工作,我想好好照顧爸爸。」
「誰照顧誰?是哈瑞生先生照顧你吧!」皮耶忍不住消遣他,沒想到他竟然點頭承認。「我開玩笑的,你不要當真.」
「你記不記得你親生父母的樣子?」麥特突然這樣問.
「兩歲的孩子能記得什麼,我父親是越南人,我母親是台灣人,我連一句越南話、中國話都不會說。法語就是我的母語,我的養父母就是我唯一的父母。」
「你想不想回去看看你父親生長的越南,或者你母親生長的台灣?」
「你呢?你想回台灣嗎?」
麥特用手輕撫矢車菊,明亮的顏色讓人出神一振.「我……有點想,不過不是現在,我還沒報答爸爸的恩情,過幾年再說吧!」
「要去的時候告訴我一聲,我陪你去。」皮耶根夠意思的說。
麥特高興的點頭後,抬起頭看向天空,他發現秋天的天空特別清澈湛藍。
英國倫敦郊外
午後太陽從雲層後出來,養老院的老人們全跑到屋外享受溫煦的陽光。麥特推著坐在輪椅上的養父出來散步。
「麥特,你變了。」
麥特回過神來,低頭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養父。「什麼?」
「我說你變了。孩子,你的表情變得柔和多了。」哈瑞生微笑的說.
「是嗎?」
「皮耶告訴我,你終于踫到改變你的人了,我真替你高興。」
「皮耶就是愛打我的小報告。」
「多虧他的小報告,你總是報喜不報憂,有說跟沒說一樣,要不是他,我怎麼知道你過得好不好。」
麥特輕推著輪椅往湖邊走去,水仙和愛麗斯爭相斗艷,倒映在水中的樹木鮮綠青翠。
「四年前我決定搬進這里,我逼你回去面對你的過去,結果不到一年你就發生手痛的問題,那時候我好後梅。」哈瑞生感嘆的說。
「大概英國的環境跟台灣完全不一樣,所以在這里沒事,回去反而躲不掉了。」
「對于過去.你根本就沒有釋懷,只是假裝忘記而已,所以才會發生這樣的問題。」哈瑞生心里忍不住臭罵那些騙錢的心理醫生。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麥特滿懷歉意的說。
「不要再道歉了,我听得快煩死了。」哈瑞生輕聲責罵麥特。「皮耶說你的手已經三、四個月沒發作,你已經克服這個心結了,太好了。」
麥特眼眶一熱,養父總是無所求的為他設想,這樣的恩情他實在無以為報。青月每次說起那些曾經幫助她的人時,臉上總是一到她何其幸運的表情。仔細想想,他何嘗不是受到許多人的幫助才能跌跌拉拉的走到今日,養父母的慈愛、皮耶的扶持、蘇珊的耐心、青月的關懷,還有那些不經意幫助過他的朋友們.
「孩子,你在哭嗎?」哈瑞生驚訝的轉過身,看見麥特流著淚。
「爸爸,最近我很愛哭,好像要把以前忍著不哭的淚水一次哭出來似的,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真的很難看。」麥特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淚。
「這樣才對,想哭的時候就哭,想笑的時候就笑。」哈瑞生張開雙手抱住養子,一如當年抱住那個受傷的男孩。
今天是麥特回來上班的日于,青月緊張的要命,一早就起來打扮,希望能給他好印象。
「早。」
青月听到聲音立刻回頭,看見麥特真實的站在眼前,高興極了。
「你好嗎?」麥特覺得青月比記憶中更美,眼楮晶瑩發亮,朱後欲言輕啟,低頭覦閏一笑,一紹一笑深深的吸引著他,無法移開目光。
青月微笑點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