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母,這是國王呀,我榮幸地屬于他,而且……」
「怎麼,我親愛的,你擔任個職務就不敢直言不諱了麼!你也出身于可與波旁家族並駕齊驅的名門呀!如果吉斯家族更果斷一些,國王陛下說不定到今天是一個可憐蟲呢!我死得正是時候,貴族已經滅亡了。是的,我的孩子們,對你們來說,一切全完了!」她注視著主教代理官,說道。「我佷女的行為真的要弄得滿城風雨麼!她錯了,我並不贊成她這樣做,一樁毫無意義的丑聞就是過失。不過,這種不合作統的事,我還是懷疑。是我把她養大的,我知道……」
正在這時,公爵夫人從她的小客廳走出來。她听出了姑母的語聲,而且听見提到蒙特里沃的名字。她穿著早晨的便裝。而且就在她出現的時候,德•葛朗利厄先生正心不在焉地從百葉窗往外望著,他看見他佷媳婦的馬車空著回來了。
「我親愛的女兒,」公爵對她說道,捧住她的頭,在她前額上親吻了一下,「出了什麼事,你不知道嗎?」
「出了什麼非同小可的事情呢,親愛的父親?」
「整個巴黎城的人都以為你在德•蒙特里沃先生府上呀!」
「我親愛的安東奈特,你根本沒出門,是不是?」王妃說道,向公爵夫人伸出手去。公爵夫人懷著深深的敬意親吻王妃的手。
「是啊,親愛的母親,我沒有出門。可是,」她轉過身去向主教代理官和德•葛朗利厄公爵問好,一面說道,「我倒很願意整個巴黎城的人都以為我在德•蒙特里沃先生府上。」
鮑爵雙手往空中一舉,絕望地拍拍手,然後叉起胳臂。
「你這麼任性,不知道後果如何嗎?」他終于說道。
年邁的王妃驀地站起身來,注視著公爵夫人。公爵夫人忽然滿面緋紅,垂下了眼楮。德•紹弗里夫人輕輕拉了她一下,對她說道︰「讓我親親你,我的小天使。」她滿懷深情地吻了公爵夫人的額頭,和她握手,微微一笑,接下去說道,「我們已經不是瓦盧瓦時代了(瓦盧瓦,卡佩家族的一支,波旁王朝以前的王室),我親愛的女兒。你已經玷污了你丈夫和你自己的社會地位。不過,我們馬上就設法挽回這一切。」
「可是,我親愛的姑母,我什麼也不願挽回。我希望全巴黎都知道,或者都在傳,說我今天上午在德•蒙特里沃先生家里。不論這個傳聞多麼不確,破壞它,對我損害極大。」
「我的女兒,那你是要敗壞自己的聲譽,讓你的家庭難過悲傷了?」
「我的父親,我的家庭,為利害關系將我犧牲,雖然並非所願,但是已注定讓我忍受無法挽回的不幸。你們可以責罵我做這樣的事尋找慰藉,可是你們一定會可憐我的。」
「你辛辛苦苦要讓女兒們象個樣兒地成家立業,得到的報答就是這個啊!」德•納瓦蘭先生低聲對主教代理官說道。
「親愛的小泵娘,」王妃一面將落在長裙上的鼻煙粒抖掉,一面說道,「如果你能夠得到幸福,就幸福好了;問題不在于擾亂你的幸福,而是要把你的幸福與體統調和起來。我們在場的人都知道,婚姻是不完善的制度,戀愛能緩和一些矛盾。不過,找一個情人,難道就非得把床鋪到卡盧塞爾凱旋門頂上麼?好了,理智一些吧,听我們的話!」
「我听。」
「公爵夫人,」德•葛朗利厄公爵說道,「如果叔叔伯伯們不得不與他們的佷媳婦保持關系,這是因為他們在社會上有個地位問題;社會給他們榮譽、報酬、薪水,正象社會也將這些給予國王的每個臣民一樣。所以我前來並不是為了跟你談我佷子的問題,而是談你的切身利益。咱們來算算吧!如果你非要搞得滿城風雨,你那位先生我了解,我也不怎麼喜歡他。朗熱相當吝嗇,自私得要命。他會和你分手,而將你的財產握在手里,讓你一貧如洗,自然也沒有地位。你最近從姨祖母那里繼承來的十萬利勿爾年金,將讓他的情婦們尋歡作樂去花掉。你被法律束縛住手腳,對這種安排只能表示同意。
「若是德•蒙特里沃先生離開你呢?我的上帝,親愛的佷媳婦,咱們不要動氣。當你還年輕貌美的時候,這個男人是不會拋棄你的。可是我們曾見過多少標致的女子受到遺棄,甚至王妃里也有這種情況。請你允許我提出這個幾乎不可能的假設,我但願這是不可能的。那麼,沒有了丈夫,你會落到何種地步呢?還是小心謹慎對待你的丈夫吧,就象細心保護你的姿色一般。不管怎麼說,丈夫和美貌,是女人的安全傘。我假定你一直幸福,得到恩愛,任何不幸事端不計算在內。
「即便如此,如果萬一你們有了孩子呢?你們怎麼辦?叫他們姓蒙特里沃麼?好吧,他們根本不能繼承父親的全部財產。你想把你的全部財產給他們,他想把他的全部財產給他們。我的上帝,當然沒有比這個更自然的了。可是你會發現,法律在跟你們作對。合法繼承人和私生子打官司,我們見過多少!我听到這類官司在世界各地的法庭上回響。你可能求助于委托遺贈人(委托一個人接受和管理遺贈,然後請他將財產轉交真正的繼承人)︰若是你相信的人欺騙了你,說實在的,人世的法律部門對此根本就一無所知,可你的子女就會破產。
「好好抉擇一下吧!看你現在多麼尷尬。不管怎麼說,你的子女定然被你一時心血來潮葬送掉,地位被剝奪。我的上帝啊,只要他們還小,總是天真可愛的。可是早晚有一天,他們要責備你,說你更多地考慮你自己,而不是他們。我們這些上了年紀的貴族,對這一切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孩子長大成人,成了人就忘恩負義。在德國,我不是親耳听豪亨的少爺吃過夜宵後說什麼︰‘如果我的母親是個規矩女人,我就會是在位君主了。’麼?‘如果’這個字眼,我們一輩子都在听平民說。它確實進行了革命。人們不能指責自己的父親,也無法非難自己的母親時,他們就怪罪上帝叫他們命運不濟。總而言之,親愛的孩子,我們是來點撥你的。好吧,我的意思一句話就能概括,你應該思之再三︰一個女人千萬不要叫丈夫佔住理。」
「我的叔父,只要不墮入情網,我也會算計這些。在不是獨有情感的地方,我也象你一樣看得見利害關系,」公爵夫人說道。
「可是,我親愛的小泵娘,生活無非就是利害與情感的錯綜復雜關系罷了,」主教代理官反駁道,「為了幸福,尤其在你所處的地位上,就必須將情感與利害關系統一起來。一個妓女想跟誰干就跟誰干,這可以理解;可是你有相當可觀的一筆財產,名門望族,貴族頭餃,在宮廷中有職位,你就不應該把這些都扔到窗戶外邊去。為了把這一切調和起來,我們來到這里要求你什麼呢?就是要求你不要踐踏約定俗成的法規,而是巧妙地繞過它。為了得到這個幸運兒的愛情,你願意付出這樣的代價!唉,我的上帝啊,我年近八十,哪個朝代,我記得都不曾遇見過這種戀愛呢!」
鮑爵夫人瞪了主教代理官一眼,老頭子立刻閉上了嘴。如果蒙特里沃此刻能夠看見她,不是一切都會寬恕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