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魯特加的記憶從生動的細節潮水般涌了回來。姬熱拉用胳膊蓋住眼楮,輕聲申吟著。一陣悔恨使她覺得兩頰發燙。她非但沒有成為殉道的烈士,反倒成了一個蕩婦。那法蘭克人根本不用強迫她,她自己求著人家佔有了她。她記得,最後是她乞求著他。她非但沒有為貞潔而戰斗,反而主動獻出了不止是的自己。她等待著羞恥的洪水把她淹沒,她仍用自己的胳膊遮住眼楮,好象這樣就能使她像躲開陽光一樣躲開責罵。舊神們會在她的良心上發泄怒火的。她緊張地等待著這種責難的到來。可是它們沒有到來,她小心地挪開胳膊,睜開眼楮,她本應對自己的罪行很嚴厲的,可是她卻奇怪地感到非常自在。她覺得很溫暖,很和平,在內心深處模模糊糊地感到一種滿足。這滿足感將整個世界變得柔軟而明亮。魯特加不是敵人,她剛剛覺醒的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並且,他也像她一樣地向對方屈服了。
姬熱拉忽生出一種熱情,要迎接,擁抱這新的一天。她扯掉暖和的床單,讓涼空氣撫著她熱乎乎的身體。空氣挺涼的,但一點也不能使她的熱情降下來。
在她的被撕破的衣服旁邊,放著一條亞麻布的裙子和一件繡著精美圖案的外衣,一雙襪子,還有一條精巧地瓖著寶石的腰帶,姬熱拉敬畏地模模這些衣物。她從來沒有穿過這麼好的衣服,但這些一定是為她準備的。
她心里第一次感到了一陣羞恥。如果這些東西是對她昨夜的報償,那她就是個妓女了。她盡力不去想這些。如果她不穿這些衣服,就只有赤身下樓去。因為它的那些衣服已經找不到了。
那條藍色的拖地長裙對她真是太合身了,穿在身上軟軟地特別舒服??和她以前穿過的那些完全是兩種感覺。上衣也是藍色,只是稍淺一些,領口,袖口和下擺處用絲線繡著花。腰帶上的寶石和衣服的顏色搭配,所以看起來似乎比原樣大出一倍??那可是真正的寶石。
姬熱拉把上衣朝下拉一拉,她想現在她可知道做一個貴婦人,穿著華麗的衣服,每走一步都有珠寶搖晃閃爍,是一種什麼感覺了。她感覺自己現在太華麗了,不像個農奴。
姬熱拉走進廚房的時候,愛孟特露達驚呆了。盯著她看,手里正在有力地攪著面糊的匙子也落在了面糊中。她真心撿起來,自己也開始緩過勁來。「你來晚了!」她說道。但語氣中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火爆。「早飯早吃過了,現在正做午飯。」
姬熱拉忽覺特別尷尬。弗里德琳和吉蘭都瞪著眼楮望著她,像在看一個陌生人。當然人人都知道魯特加頭天夜里和她在屋里干了些什麼。阿頓的每個女人都可以上魯特加的床,甚至連召喚都不用,沒有人會在意。但姬熱拉知道她無法享有這種寬容的漠然。
廚房里的沉默特別不自然,姬熱拉感到熱流朝臉上涌。忽然,門「?」的一聲開了,崗塔爾從井邊提了兩桶水進來了。
「水放在……」他看了姬熱拉一眼,手里的水桶落在地上,水濺出來,落在愛孟特露達剛拖過的地板上。
「當心點,冒失鬼!」愛孟特露達吼叫起來。
這孩子把水桶放好。「姬熱拉!」他說話的聲音听起來好象是沒想到姬熱拉還活著。
「你……你還……好嗎?」
「是的。」
「你看起來……不一樣了。」
「這是借來的衣服,我的衣服……」
「我想象得出來你的衣服變成什麼樣了。」愛孟特露達說話很實際,「但你母親的衣服很適合你。」
「我母親的?」
「是的。今早領主要些衣服給你穿,我就把姬絲芬達留下的一套給了他。那還是愛爾坎加把她發派到村子里去住時她留在這里的。她那些衣服就像是專為你做的一樣。這也難怪。」
吉蘭朝弗爾德琳傾過身去,在這姑娘耳邊低聲說著什麼,弗爾德琳掩著嘴笑了。
「回去干活去!」愛孟特露達訓斥道︰「懶婆娘,那些蕪菁你們再不削皮切好就干了。還有你,小擺塔爾!燒火的木頭還沒搬呢,還得接著提水,那只大缸離滿還遠著呢!」
「你??」她朝向姬熱拉,「還有些面包、女乃酪和冷香腸,你先吃點早飯吧。」她用眼楮打量了她一眼,這讓姬熱拉有點臉紅。「我想你過去這一夜之後,得補充點力氣,我的姑娘,吃得飽飽的,上樓照顧那個大個子吧。今天一個早晨,他吼得跟只熊似的。」
「所以人們都叫他‘黑熊’。」姬熱拉說著從桌子上切一塊女乃酪,坐在長凳上。
愛孟特露達健壯粗大的身體坐在桌對面的長凳上。「他是長得像只熊,可他要想做起事也像頭熊樣,那他最好去山洞里呆著,別來這兒。」她沖吉蘭很利索地揮揮手。「給姬熱拉拿些面包和黃油。」
吉蘭听命,給姬熱拉端來一盤粗面包和一小鞭黃油。她把這些東西放在桌上,眼楮狠狠地在姬熱拉身上搜索著。
「回去干你的活去。」愛孟特露達警告她。「別在這酸溜溜的讓人看著不舒服。」
吉蘭氣鼓鼓地走了。姬熱拉嘆一口氣。
「別理他們,」愛孟特露達說道︰「以後人們對你指指點點的時候還多著叫弛不止這些姑娘們。你要是把這些都往心里去,那可夠你受的。」
姬熱拉剛剛被喚醒的得意勁很快便消失了。她眼楮盯在桌子上,不敢看這廚娘的眼光。
「別這樣,姑娘。這不是你的錯,也不怪她們。你知道人們都把你看成能用魔力幫助撒克森的人。現在好象你把魔法都給了魯特加。許多人都把這個法蘭克人當成好人,可他畢竟不是撒克森人,對嗎?」
「魯特加和我之間的事跟魔法沒關系。」姬熱拉低聲說,但心里卻知道這是說謊。魔法能以許多外裝出現,不只是咒語藥膏,擲骰子看命運,或是在幻覺中預見未來。昨天夜里,在黑暗中把魯特加從一個征服者變成一個愛人的,確實就是魔法。讓她這麼快樂地投降的??也只能是魔法,只不過和魯特加用來征服她的桀驁不馴的人們的魔法不太一樣。
愛孟特露達握住姬熱拉的手,這種不常有的動作使她看起來有些不自在,「你現在穿著你媽媽的衣服,不應該再像個小孩子了。姬絲芬達是個很有威力的女人。揚起下巴,要像你媽媽的女兒。你跟魯特加,是別無選擇。那些對你指指點點的人們,過了一陣子就會理解的,別管吉蘭,這小婬婦,完全是嫉妒。並且,你的魯特加還是個漂亮的男人呢。」
「不是我的魯特加。」
「也許魯特加不是你的,但是我這老太婆的眼楮告訴我,過不多久,你就成為他的姬熱拉了,所以你最好先學著適應。行了,別再撕扯那些面包了。吃了吧,然後上樓去給那只叫哼哼的大個子灌點什麼藥讓他安靜一會兒。」
伊奇已經被人從姬熱拉的小病房里挪出來,住到石宮對面的一間小屋去了。姬熱拉朝那走去時,她明白了愛孟特露達是對的。在大廳里清掃衛生的姑娘們都用好奇的眼楮看著她走過來。崗塔爾和鐵匠的兒子吉奧夫正從爐子里往外鏟爐灰,他們迅速地瞥了她一眼,臉上很羞愧地又低頭干活了。甚至崗塔爾??那是她的好朋友叫弛不知該對她說些什麼好。
最不好的是伊奇所在的小屋前正在整地的那兩個魯特加的手下。他們色迷迷的看著她,令姬熱拉渾身發毛,那饑渴的眼楮真像兩只伸出來的手,幾乎能模著她了,顯然每個人??每個單身的姑娘,打雜的女人,馬房的馬童以及士兵??都得知了她的墮落,都用幻滅的,失望的,過于驚訝的眼楮看她。她覺得現在要塞以外村子里的農奴們也會知道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