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開始覺得我會違背諾言,殺死你的那個……朋友嗎?」
「熱血上涌的時候,許多武士是不會把這諾言當真的。」
「諾言既發,就是真的,就要遵守。」他輕輕一笑。「再說,有人說我的血根本就不會熱。」
那些傻瓜根本不懂這個人,姬熱拉心里想。以她的經驗來看,這個人血熱得非常快。
「我想在這兒見見羅薩,」她猶豫著說,「你不是把他刺傷了嗎?」
「沒有嚴重到要你來照顧,如果這個人聰明,你就再也見不著他了。」
「怎麼?」
「我告訴他離你遠點。」
「為什麼?」
「因為我願意這樣。」他粗魯地答道。
「你已經可以肯定我們兩人不會在一起密謀反對你了?」她捏針的手使勁刺了一下,可這個鋼鐵一般的人連動也沒動。「從今天起羅薩對你沒有危險了,並且我……」一陣惡作劇的沖動使她猛然間變得很大膽。「你怕我嗎,我的主人?」
「怕一個女人?」他一陣嘲笑。
「那你為什麼……」
「因為我願意這樣!哎唷??」
「對不起。」
「你是不是要把我的頭發和頭骨縫在一起?」
姬熱拉給他貼上一塊膏藥,自己得意地笑了。這個人縱使堅強如鐵,畢竟還是血肉之軀。「你會好的。」
他小心翼翼地模模自己的後腦,「你有一雙靈巧的手,在你不生氣的時候。」
她很天真地沖他笑了笑。
「你干得不錯。我希望你以後不要走出要塞,除非四周的村子都恢復了和平以後。」
「我做不到,主人,周圍的村子里有人需要我治療,藥品還得到那里去采集,還有??」
「你就照我說的去做,姬熱拉,否則你就重搬回牢里去住。我想你的朋友阿爾漢最想做的事情莫過于把你這個小女巫搶回去,鼓舞他的軍心。」
「我以為你並不相信巫術,我的主人。」
「我不相信,但你們撒克森人相信。他們在所有的木頭,池塘、瀑布和火焰里面尋求各種各樣精靈鬼怪。既然我現在要統治的是撒克森人,我必須留心他們的信仰。」
「那羅薩呢?」她進一步追問道。「為什麼不準我見他?」
「因為我不希望看到你跟他在一起。」
「但我們是朋友,我們對你沒……」
他抬手止住她︰「我說過我不希望這樣。」
姬熱拉不理解他為什麼如此生氣,嘴巴倔強地閉著。
「你理解嗎?姬熱拉?」
「我理解,你是……」「惱羞成怒」和「蠻不講理」這些字眼全涌上來,但她看了一眼魯特加,還是決定把話說得平和一點。對別的人他好得似乎有點過份,他崇尚仁慈和榮譽,治病救人,雍容大度。對她,他卻像個凶神惡煞。「我非常理解,我的主人。」但她還是不理解,她一點也不理解。
接下來的日子里,姬熱拉很快便恢復了以前的生活。她的很多時間都用于治愈人們的病痛,安慰人們的抱怨。阿頓的人們已經太久得不到她的幫助了。鐵匠托馬斯被皮膚潰瘍折磨著。他兒子吉奧夫燒傷了胳膊,還沒有得到治療,傷口都流濃了。露特佳從村子里回來了。那還是魯特加第一次來進攻前姬熱拉打發她去那兒躲避的。現在這姑娘已經開始來月經了,得給她開些益母草減輕一下月復部的絞痛。別的還有許多人患有肺充血或胃里鬧毛病、皮膚上長疣子,牙齒潰爛,耳朵疼等等病癥。有足夠的事情讓姬熱拉忙,沒事的時候,她就在廚房里幫愛孟特露達干活或到織房里幫德拉達干活。
但她避免見阿德琳達,她不願被她傳喚到石宮里干活??去侍候魯特加吃飯或打掃臥室的衛生。她越是看不到阿頓的這個新主人,生活越是幸福。可是對于她不理解的事情,她並未感到特別放心。魯特加她就不理解,他是個令人迷惑不解的復合體,既仁慈又不寬容,既野蠻又溫柔,既放肆又有些假惺惺的榮譽感。她不知道該蔑視他還是該崇敬他。
比武決斗後的第五天,遠鄉的一個自由農領著他的女兒來到姬熱拉的診所。那個姑娘面色蒼白,雙眼無光,頭發僵直,皮膚上長著痘?。他父親向姬熱拉解釋她的情況時,她呆呆地盯著地面。原來她被兩個法蘭克人強暴了,他父親希望她別懷上他們的種。要他養活的人口已經夠多了,他不願再多一個不想要的嬰兒。莊稼的收成除了交給領主魯特加的一部份和一周前被阿爾漢燒掉的一部份。今年冬天他自己都很難吃飽了。
「要是魯特加手下的人強暴了你的女兒,那他應該免了你這一季度的租。」姬熱拉氣憤地說。
「不,姑娘,領主把犯事的兩個家伙交給了我。他把他們降為奴隸,這就夠了,這兩個人挺結實,我給他們吃得也不多。」
「魯特加把他們交給你作奴隸?」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要不他們會被絞死。領主說他們被絞死了對我沒什麼補償。他是個公正的人,就是的,他做事很實際,不像阿爾漢。那可是個只管用刀劍說話,從不考慮後果的人。我對我們過去處理事情的習俗很忠誠,姑娘,可有時我想我們跟著法蘭克王派來的這個人,生活會好起來的。」
姬熱拉嘆口氣。她給這個沮喪的姑娘調了一劑薄荷膏藥。如果那些施暴的人留下了種,這膏藥會幫她打掉的。
「祝你好運,姑娘。」那們父親說。
兩天後,姬熱拉發現她的藥品已經很少了,除非讓她去再采集一些,有些必要的藥品很快就會告罄。更糟的是,夏天就快過去了。在北海邊上的這塊地方,夏天並不長,現在早上的空氣已經有一絲涼意了。她得去采集一些冬天用,另外,她也急切地想去看看賽爾沃,再在池塘里靜靜地享受一刻。
但沒有魯特加的同意,她不敢離開要塞,否則她回來又得住進牢里的那間小屋了。
「那就爭取他同意。」姬熱拉向德拉達道苦時,這老女人這樣建議她。「他並不像別的男人那樣蠻不講理。他告訴我說明年夏天我們可以拿些好的毛料到維爾頓的市場上去賣。」
「啊,那太好了。可看起來他對我比對別人都不講理。」
「嗨!我可從沒見過你這麼膽小餅,姑娘。」
德拉達是對的姬熱拉承認。她已經養成了避免見魯特加的習慣,現在這習慣已經開始束縛她了??這真是愚蠢,她從前的勇氣和瘋勁哪去了?
于是她從德拉達那出來便去校場上找魯特加,他下午經常在校場上。可這次他沒在那兒,兩個武士正在用鈍頭的長矛互相刺殺,他們停住演練緊張而敵視地看著她。于是她借機詢問他們的主人。
「他不在這兒,女巫,別來這搗亂,快干你的事去吧。」
有人在她肩上拍了一下,她回頭一看是高特,正低著頭看她。他看起來比往常清醒多了。「你要找魯特加,對嗎?他在石宮里,我剛纔見他朝那走了。」
「謝謝你,高特。」
「小泵娘,你離這些法蘭克豺狼遠一點。我們的阿德琳達夫人對他們講過你的魔法嚇唬他們,他們不喜歡你。」
魯特加也不會太高興的,姬熱拉猜想,他可能把她轟走,如果情況不是太壞的話,但肯定不會答應她的請求。
可姬熱拉在石宮大廳里並沒有找到魯特加。阿德琳達看見她,揚一揚眉摶,狡猾地笑了。姬熱拉沒有笑。
「夫人,」她大膽地說,「我听說你夸大了我的本事,這對我沒什麼好處。」